他走到磨坊后边高高草丛中,撒泡尿。
他回到住屋,大着胆子冲盖诺韦法瞥眼。她没睡,望着他,说道:
“米哈乌,没有任何男人碰过。”
[5]地名,原称海参威。
九九年夏天,米哈乌回来。这是个奇迹,因为在这个战争破坏切法规、准则世界上,奇迹不再那样罕见。
米哈乌回家花三个月时间。他动身那个地方,几乎是位于地球另边——座外国海滨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就是说,他是被个东方政权——混乱之王——释放,但因凡处在太古边界之外任何东西都是模糊不清,都像梦似容易流逝,所以米哈乌踏上太古桥就不再去想它。
米哈乌回来时病恹恹,精疲力竭,肮脏透顶。他脸上长满黑色硬毛,头发里是成群结队虱子。被打垮军队破烂制服穿在他身上,犹如挂在棍子上般。他浑身上下没有枚纽扣。米哈乌将那些刻有沙俄双头鹰闪闪发光制服扣子拿去换面包。他发烧、腹泻,而且有种预感在折磨着他:他担心自己离开时那个世界已不复存在。当他站立在桥上,看到黑河和白河以永远不变婚姻关系结合在起,他便重新有希望。两条河都在,桥也在,能烤裂石头炎热天气也同样存在。
米哈乌从桥上看到白色磨坊和窗口红色天竺葵。
磨房前面有个孩子在玩耍。小姑娘有两条粗发辫,大概是三岁或四岁样子。她周围几只白色母鸡踏着庄重步子踱来踱去。双女人手打开窗户。“会遇到最难堪局面。”米哈乌心想。反射在活动窗玻璃上阳光刹时使他目眩。米哈乌朝磨坊走去。
他睡整天又整夜,在梦中他计算最近这五年所有日子。他那疲惫而昏沉沉头脑经常算错,徘徊在梦迷宫,故而米哈乌不得不总是从头算起。在这段时间里,盖诺韦法留神察看被尘土弄得僵硬制服,触摸浸透汗水领子,把手伸进散发着烟草味儿衣兜。她抚摸着背包扣环,但不敢将它打开。然后她将制服挂在栅栏上,这样所有在磨坊附近走过人都会看见。
第三天天亮时候,米哈乌醒来,他反复细瞧熟睡孩子。他看到部位都能准确地叫出名称来:
“她有头浓密褐发,黑眉毛,深色皮肤,小小耳朵,小小鼻子,所有孩子都有小鼻子,小手……胖乎乎孩子手,但看得清指甲,圆圆。”
然后,他走到镜子前面,反复观察自己。他看到是个不认识陌生人。
他围着水磨走圈,抚摸着转动中巨大磨盘。他拈小撮面粉,用舌头尖儿尝尝味道。他把手浸到水里,将个手指头顺着栅栏木板儿溜遍,又闻闻花香气,发动铡草机。铡草机吱吱喳喳地响起来,把饼压缩荨麻叶子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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