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扁先生
他最后来到这样处栖息地:土壤、赭石和锈,它们曾被反复使用,途经嘴和胃,肠和骨头,然后又被排入土中,进入根茎、花苞和成熟果实内,被人们收割下来,碾碎,发酵——转瞬即逝温存;剪下藤像是青筋,bao起拳头,没有修短藤则长着交缠黄色细长指头,夜里看起来就如马铃薯茎须;切都饱含着光,那光从田畦里溢出,就如切开桃子溢出果汁,像蜗牛滑溜溜甲壳,像舔过嘴唇,所有树叶都是微光粼粼。下起雨时,南风吹来撒哈拉沙尘,在烟草店白色塑料天井椅上洒下点点干燥血痕。更高处耸立着钟乳石山峦,干燥,覆盖着硬邦邦、气味刺鼻灌木——人称“地中海小灌木”——时间在山峰上刻出沟渠,在那里,物种就像箴言字数般稀缺。他喜欢那儿无情烈日,至少他是这说。
在餐馆里人们叫他“露台先生”,吃饭时,这个化名可以骗过那些旅客。差点儿说成“恐怖分子”[1]。名人在吃饭时不希望被打扰,也不希望被细细打量。其他人也不愿意,但也不大有人会对他们这做。他英语名字是“平台先生”(Mr.Patio)。许多事物用法语说才会更浪漫,比如“气味”(odour)词。“加缪先生”(Camus)译成英语就成干巴巴“扁先生”,但加缪本人不会在意。
砌砖式书架被拆除、重装、分解已是三十年前事,上面书已经泛黄,接着变成棕色,页边变得如落叶般松脆,从内部开始分解。是同种气味,种缓慢燃烧辛辣味道。他想要活下去,他不愿妥协。他头脑清晰,像是沙漠里灯盏。
万灵节是照顾死人时候。这是项任务。得给坟墓锄草,气泡般硕大、油漆般明艳鲜花在墓边盛开:淡紫色、橙色、黄色和红色菊花;还有中国大丽花,那有种旧年唇膏色泽;还有被冰雹斩去脑袋弱不禁风雏菊。他坟墓可不是装饰风格,它是方方正正,灰色,具有无伴奏单声圣歌优雅,没有墓志铭。没有镀金饰品,没有镶在玻璃般卵石内照片——那张嘲弄人脸,那战后风格猿人板寸头。在那些刺鼻书页里记得最清楚是什?个男人朝个女人裸体上吐唾沫,因为她不忠诚。他想向传达些什?关于背叛,还是关于女人身体?他没有说。他是丛突兀灌木,长着幽暗神秘树叶,是那种山里灌木。没有希望,没有捧捧花瓣。“就只有这些,”他说,或者没说,“你是你所为。别指望慈悲。”后来,当回到家时,发现有人在厨房只罐子里留下六朵正在凋谢、真正玫瑰。
[1]英语“恐怖分子”(terrorists)发音近似法语“露台”(terras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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