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问关于捐献者事,也许在这家医院里问这种事会招人侧目。再说,也不能对他要求过多,他毕竟是个病人。他很难受,头晕,总是焦虑地去听他新跳动。他觉得那跟以前不太样,好像跳得更费力,像在奔跑,又像在逃跑。
欧洲春天和波浪样,层层推进。它先是在意大利南部和西班牙萌芽,然后悄悄地向北移动,不知道它走哪条路,怎走。三月它已经到达法国南部和希腊,四月来到瑞士和巴尔干半岛,五月在德国和中欧盛放,直到六月初最终到达斯堪纳维亚半岛。
M先生恢复得不错,只是仍需节省体力。而当他走上属于自己、欧洲城市街头,他戴上白色口罩。正在愈合伤口像崭新幸福生活草图,像微微凸出浮雕,暂时停在身体做成纸上。他有种奇怪悬空感,就像小时候,他周围空间还没有被意义填满,每件事都是唯、不可重复。比如群鸽子从草坪上飞起来,飞到建筑物后面,飞向其他广场。它们翅膀带起空气流动,尘埃升起又落下,就像群士兵,过早地被征召去打仗,又突然被遣散回家。M先生现在把这切都看作某种标志。
他走在街上,完全融入这城市风景。世界像件剪裁精良西装样包裹着他,这西装仿佛量身定制,无比舒适。M先生无意于使用那些曲高和寡精美词汇,辈子和机器打交道他思想精确而务实,所以他不言“幸福”,只说“满意”。
虽然切进展顺利,但手术过段时间后,M先生开始睡不好觉。夜里,他总是处于种半梦半醒状态,好像躺在块充斥着奇怪图像、幻想,遥远而模糊声音黏稠果冻里。这切让他陷入恐惧——更糟是,他在那样梦境中动弹不得。白天,那种恐惧藏在被子里,从那里看向M先生,监视着他。到晚上切照旧,直到天明……当灰色晨光照进来,他在半明半暗房间里伸出手举到眼前,开始思考人为什有五个手指而不是六个或者四个。这世上为什总有人什都缺,而另些人努力地“断舍离”?为什童年那长,以至于后面没有足够时间成熟,反思,在错误中成长?人们为什做事总是事与愿违?当然,他并没有找到这些问题答案。
很难说从何时起,又是因为什,他内心突然爆发出以前从未有过愿望。有好多时候,他有种说“想”需要。种比其他任何东西都强烈想法充斥他大脑,就像时钟指针,跟随着种内在力量前进,任何外力都无法阻止它,除妻子安抚、种叫作阿普哩仑药和偶尔能够获得睡眠。“想”像个抓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些思想。或者想法。
或者事物。比如,他突然对色彩产生渴望,而且完全不知道如何满足这猝不及防饥渴。他买本马克·罗斯科画册,在他们小区那间装饰简约书店里他只找到这个。画册上作品无法令他满足。他目光在图画光亮表面上逡巡而过,然后不安地飞向天空方向。他还给妻子买色彩艳丽裙子,可他觉得裙子在妻子身上也显得平淡无奇。其实他很想穿上那裙子。是,他对自己承认,他宁愿自己穿。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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