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体,是不能算作“述”;而妨碍后人解史实,过于偏向道义性判断,则应该归入“作”之范畴。
此时,汉朝平定天下以来已经传至五代[7],历时已有百年,之前因始皇帝反文化政策而湮灭或隐匿起来书籍,也终于开始重见天日,文运将兴郁勃之感十分强烈。不仅仅是大汉朝廷,整个时代都在期待着史书出现。就司马迁个人而言,父亲临终遗言激励伴随着他自身学殖、眼力与笔力提高,正在不断地发酵之中,件浑然天成伟大作品仿佛已呼之欲出。他工作,进展得十分畅快,甚至到令人担忧是否过于畅快地步。这说是因为,在写开篇五帝本纪到夏、商、周、秦“本纪”时,他不过是名合理编排史料,追求记述之准确周密技师而已。但在写完始皇帝,进入项羽本纪写作阶段时,那份技术人员冷静就逐渐丧失。读他文章,时常会让人觉得项羽魂魄附在他身上,或者说他自己变成项羽。
“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史书能够这写吗?司马迁自己也疑惑。能够以如此热情洋溢笔触来书写历史吗?对于“作”,他是极为警惕。他时刻提醒自己:唯“述”而已。事实上,他写作也确实是唯述而已。但这种“述”却又是多生动传神啊!若非形象思维超常发达人,是绝不可能作如此记述。有时候他害怕自己犯“作”字,会在重读已经写下文字之后,将那些把历史人物写得如同现实人物般生动传神字句删去。如此来,那些人物确实停止活生生呼吸,从而也不用担心其为“作”。但是,(司马迁心想)这样项羽,还是项羽吗?如此写法,项羽也好,始皇帝也好,楚庄王也好,不都成同个人吗?将不同人记述成同个人,又何“述”之有呢?所谓“述”,难道不就是要将不同人记述为不同人吗?如此想来,他只得将已被删除字句重新写上去。恢复原状并重读遍之后,他终于放下心来。不,不仅仅是他,他所记述历史人物,项羽、樊哙、范增等人,似乎也都终于放下心来,各安本位。
汉武帝在他心情好时候,确实是位高迈阔达、通情达理文教庇护者,加之太史令是种需要朴实特殊技能职位,故而能让司马迁免于官场所必有朋党比周、挤陷谗诬所带来对于其地位(或生命)威胁。
因此,在那几年里,司马迁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幸福(那时人们幸福观与当代人在内容上大相径庭,但追求幸福之心却并无二致)。他不懂得和光同尘,味地意气风发,嬉笑怒骂,纵论古今,最为得意之事就是将论敌驳得体无完肤。
然而,数年过后,如此大祸,便突然从天而降。
在昏暗蚕室中——受腐刑人怕风,所以要在生火取暖密闭暗室中将养数日。这种温暖、昏暗场所,与养蚕用房间极为相似,故而名为“蚕室”。——司马迁言不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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