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老公六十大寿,给您贺寿来——”
老公伸出纤弱枯瘦手止住:
“今年是什年?”
“……民国十九——”
他又挥手止住:
可恨管家吩咐:
“老公着小虞姬谢赏去!”
“呀!快。快!”
小豆子鲜艳红唇,方沾块乌,来自小石头眉间伤疼。又没时间。
小豆子抬起清澈无邪大眼睛,就去。
不苟言笑他,偷偷笑,——因为看戏人笑。
公公府上管家也笑吟吟地过来。把包银元塞进他手中:
“老公有赏啦!”
正瞅着两个顶梁柱子在卸妆关师父声哎唷,忙道:
“谢谢啦!谢谢啦!”
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听戏人齐声吆喝:
“好!好小子!”
给个碰头好。
乌骓马啸声传来,小石头扮演霸王,身穿黑蟒大靠,背插四面黑旗,也威风凛凛地开腔:
他满意。也因此亢奋。鸦片功效来。
“对!虞姬柔弱如水女,尚明大义,尽精忠,自刎而死,大清满朝文武,加起来竟抵不过个女子?”他越说越激昂,声音尖刻变调,“可叹!可悲!今儿挑这出戏码儿,就是为羞耻他们!”
他忠君爱国大道,
,花发,眼角耷拉,看上去倒很慈祥慈悲,只尖寒不男不女声音出卖他。他道:
“行行,别多礼,坐,坐。”
——还是有“身分”。
这位老奶奶似老头坐好,眯着眼,让台情义,像双轻重有致手,按摩着他。万分沉醉。
小豆子扮演虞姬,从上场门移步出来。
“错,是宣统二十二年——大清宣统二十二年!”
倪老公自管自用块珍贵白丝绸手绢擦去小豆子红唇上乌迹,然后信手扔,手绢无声下坠,落到描金红牡丹痰盂中去。痰盂架在紫檀木上。
他把小豆子架在自己膝上。无限爱怜,又似戏弄。抚脸,捏屁股,像娘。腻着阴阳怪气嗓音:
“晤?虞姬是为谁死?”
“为霸王死。”
倪老公刚抽过两筒,精神很好。
他半躺在鸦片床上。
寝室门在小豆子身后悄然关上。乍到这奢华之地,如同王府。小豆子不知所措,只见紫黑色书橱满壁而立,“二十四史”,粉绿色刻字,十分鲜明。诉说前朝。
倪老公把向小豆子喷。几乎呛住,但仍规规矩矩地鞠个躬。
小豆子娇怯地:
“成。”管家笑,“你这班子藏龙卧凤!”
待要谦恭几句。
小豆子正给小石头擦油彩擦汗,擦到眉梢那道口子,它裂。
“哎——”
小豆子急,捧过小石头脸,用舌尖吸吮他伤口,轻轻暖暖,从此不疼……
枪挑汉营中数员上将,
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
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霸王也博得片彩声。
关师父在后面听,吁口气,如释重负。比他自己唱还要紧张。
他头戴如意冠,身披围花黄帔,项戴巨型金锁,下着百褶戏裙。——戏衣是公家,很多人穿过,从来不洗,有股汗酸味。但他扮相娇美,没有人发觉它略大、略重。
小虞姬唱“西皮摇板”:
自从随大王东征西战,
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
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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