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里斯看眼女护士,担心铁木尔这种有点鲁莽,又没什必要挑逗会触怒她,但是明摆着,这点儿小便宜又让他占到。对堂弟这种能力,伊德里斯既厌恶又嫉妒。他总是注意到铁木尔粗俗,觉得他缺心眼儿,又不解人意。他知道铁木尔不仅对妻子不忠,还作假逃税。在美国,铁木尔开家房屋按揭贷款公司,伊德里斯几乎可以肯定,他在大搞贷款欺诈。但是铁木尔交游广泛,即便惹祸上身,也总是能用好人缘、铁关系,以及那副人见人爱、假装无辜面具加以摆平。长得帅可没坏处——肌肉发达身体,碧绿眼睛,带酒窝笑容。伊德里斯觉得,铁木尔固然是个成年人,却还在享受着儿童特权。
“很好。”阿姆拉说,“好吧。”她拉开挂在天花板上,权充隔帘床单,放他俩进去。
女孩本名罗莎娜,可阿姆拉给她个简称,叫她罗诗。她看上去大约九岁,也许十岁,此时膝盖顶着胸脯,背朝墙坐在铁床上。伊德里斯马上放低目光,口凉气已经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倒吸回去。可想而知,铁木尔才压不住呢。他咂着舌头,不停地说着“噢!噢!噢!”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充满痛苦。伊德里斯瞟眼铁木尔,毫不吃惊地发现他已经眼泪汪汪,泪水戏剧化地在他眼眶里打着转儿。
女孩抽搐着,闷叫声。
“行,结束,都出去。”阿姆拉怒冲冲地说道。
2003年春
女护士阿姆拉·阿德莫维奇警告过伊德里斯和铁木尔。她把他俩拉到边,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有反应,哪怕丁点,她要伤心,踢你们出去。”
他们身处瓦齐尔·阿克巴尔汗医院男区,站在条长长、灯光昏暗走廊尽头。阿姆拉说过,那女孩剩下惟亲属,或者说惟来看过她,是她舅舅,如果把她放到女区,那她舅舅便得不到探视许可,所以院方把她放到男区,但她进不病房,让女孩与不是家属男人同处个房间是不得体,因此让她住到这儿,走廊尽头,个非男非女地方。
“还以为塔利班早被赶跑呢。”铁木尔说。
“很疯狂,不是吗?”阿姆拉说,然后不明不白地傻笑下。回到喀布尔这个礼拜,伊德里斯发现,这种明明窝肚子火,却故作轻松腔调,在外国救援人员当中非常普遍,他们不得不小心应对阿富汗文化种种不便和特异之处。这种嬉皮笑脸、讥讽嘲弄特权,这种睥睨众生心态,让伊德里斯模模糊糊地感觉受到冒犯,但本地人对他们这副德行好像没有察觉,或者没觉得受辱,因此他认为自己也应该不以为意。
到室外,站在大门前破碎台阶上,阿姆拉从浅蓝色护士服胸前口袋里,掏出包红盒万宝路。铁木尔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拿支香烟,先给女护士点着,再给
“可他们让你过来。你来去自如。”铁木尔说。
阿姆拉抬抬眉毛。“不算。不是阿富汗人。所以不是真正女人。这你都不知道?”
铁木尔咧嘴笑,油腔滑调地说:“阿姆拉。波兰人喽?”
“波斯尼亚。不许有反应。这是医院,不是动物园。你保证。”
铁木尔说:“保证就保证。”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