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尤小五是天津卫只地老鼠,到处乱钻,嘛事都能叫拿耳朵摸到。他们派尤小五去打听,转天有消息。原来还真另有幅大涤子,也叫《湖天春色图》,而且真就在针市街个姓崔人家!佟老板和都不知道这崔家是谁。佟老板便叫尤小五引着去看。不能不去,待到那家看,眼镜片刷刷闪过两道蓝光,傻!
真画原来是这幅。铺子里那幅是假造!这两幅画大小、成色、画面,全都样,连图章也是仿刻。可就是神气不同──瞧,这幅真是神气!
他当初怎打眼,已经全然不知。此时面对这画,真恨不得钻进地里去。他二十年没错看过幅。他简直成古玩行里神。他说真必真,说假准假,没人不信。可这回走眼,传出去,那可毁。看真假画这行,看对辈子全是应该,看错幅就跟头栽到底。
他没出声。回到店铺跟老板讲实话。裕成公和是连在块,要栽全栽。佟老板想夜。有主意,决定把崔家那轴大涤子买过来,花大价钱也在所不惜。两幅画都攥在手里,哪真哪假就全由自己说。但办这事他们决不能露面,便另外花钱请个人,假装买主,跟随尤小五到崔家去买那轴画。谁料人家姓崔开口就是天价。不然就自己留着不卖。买东西就怕边非买,边非不卖。可是去装买主这人心里有底,因为来时黄老板对他有话“就是砸铺子,你也得把画给买来”。这便再让步,最后竟花七条金子才买到手,反比先前买那轴多花两倍钱还多。
待把这轴画拿到裕成公,佟老板舒口大气,虽然心疼钱,却保住裕成公牌子。他叫伙计们把两轴画并排挂在墙上,彻底看个心明眼亮。等画挂好,上前瞧,眼镜片刷刷刷闪过三道光。人竟赛根棍子立在那里。万事大吉下怪事就在眼前──原来还是先前那幅是真,刚买回来这幅反倒是假!
真假不放在起比比,根本分不出真假──这才是人家造假画本事,也是最高超本事!
可是长双是嘛眼?肚脐眼?
差点口气闭过去。转过三天,他把前前后后事情缕遍,这才明白,原来这切都有是黄三爷在暗处做圈套。步步叫你钻进来。人家真画卖得不吃亏,假画卖得比天高。他忽然想起,最早来卖画那个书生打扮人,不是对他说过“黄三爷也临摹过这幅画”吗?人家有话在先,早就说明白这幅画有真有假。再看打眼怨谁?看来,这位黄三爷不单冲着钱来,干脆说是冲着自己来。人家叫你手里攒着真画,再去买他造假画。多绝!等到他明白这层,才算明白到家,认栽到底!打这儿起,卷起被袱卷儿离开裕成公。自此不单天津古玩行他这号,天津地面也瞧不见影子。有人说他得场大病,从此躺下,再没起来。栽得真是太惨!
再想想看,他还有更惨──他败给人家黄三爷,却只见到黄三爷手笔,人家面也没叫他见过呢!
所幸是,他最后总算想到黄三爷这手。死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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