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庚子后,社会维新,人心思变,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大直沽冒出个奇人,人称。当时,男人辫子剪得太急,而且头发受之父母,不肯剪去太多,剪完后又没有新发型接着,于是就剩下头长长散发,赛玉米穗子背在后脑壳上,俗称马子盖,大名叫背头。背头便成维新男人们流行发式。
既然如此,这个留背头姓杨还有嘛新鲜?您问得好,告您——这人是女!
大直沽有个姓杨大户。两个没出门闺女。杨大小姐,斯文好静,整天呆在家;杨二小姐,激进好动,终日外边跑,模样和性情都跟小子们样,而且好时髦,外边流行什,她就立即弄到自己身上来。她头次听到g,m二字,马上就铰头发,仿照维新男人们留个背头,这在当时可是个大新闻。可她不管家里怎闹,外头怎说,行素,快意得很。
但没出十天,麻烦就来——
这天榜晚,打老龙头西学堂听完时事演讲回家,下边憋泡尿。她急着往家赶,愈急愈憋不住。简直赛江河翻浪,要决口子。她见道边有间茅厕,便头钻进去。
天下茅厕都是边男边女,中间隔道墙,左男右女。她正解裤带当口,只听蹲着个女大声尖叫:“流氓,流氓!”跟着,另个也叫起来,声音更大,她给这叫弄懵。闹不清流氓在哪儿,提着裤子跑出去,谁料里边几个女跟着跑出来,喊打叫骂,认准她是个到女厕所占便宜坏小子。过路人上来把她截住,拥而上,连踢带打。叫着:“别打,别打,是女!”谁料招致更凶猛殴打:“打就打你这冒牌‘女’!”直到巡警来,认出这是杨家二小姐,才把她救出来送回家。给打得身包,脸上挂彩,见爹娘,又哭又闹,连多少天,那就不去说。
打这儿,在外边再不敢进茅厕。憋急就是尿在裤兜里,也不去茅厕。她不能进男厕,更不能进女厕。时间,连自己是男是女也弄不清。
她不去找事,可是事来找她。
她听说,大直沽带女厕所接连出事。据说总有个留背头男子闯进去,进门就说:“是。”唬住对方,占些便宜后扭身就跑。虽然没出大事,却闹得人心惶惶。还有些地面上小混混也趁火打劫,在女厕所墙外时不时叫嗓子:“来!”叫这带女厕所都赛闹鬼房子,没人敢进去。
真弄不明白,维新怎会招来这多麻烦,不过留个背头,连厕所也进不得。而且是进厕所不行,不进厕所也不行。不知是她把事情扰乱,还是事情把她扰乱。赌气,她在屋里呆两个月。慢慢头发长,恢复女相,哎,这来女厕所自然就随便进,而且女厕所也肃静起来,好似天底下麻烦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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