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月楼叫李金鏊这席话说得又热又辣,五体流畅。第二天唱《花木兰》,分外
便取戏箱,高高兴兴返回上海。
小杨月楼走后,天津卫锅伙们听说这件事,佩服李金鏊义气,纷纷来到“万成当”,要把小杨月楼欠下赎当钱补上。老板不肯收,锅伙们把钱截着柜台扔进去就走。多少亦不论,反正多得多。这事又传到李金鏊耳朵里。李金鏊在北大关天庆馆摆几桌,将这些代自己还情弟兄们着实宴请顿。
谁想到小杨月楼回到上海,不出三个月,寄张银票到天津“万成当”,补还那笔欠款,“万成当”收过锅伙们钱,哪敢再收双份,老板亲自捧着钱给李金鏊送来。李金鏊嘛人?不单分文不取,看也没看,叫人把这笔钱分别还给那帮代他付钱弟兄。至此,钱上边事清楚,谁也不欠谁。这事本该结,可是情没结,怎结?
转年冬天,上海奇冷,黄浦江冰冻三尺,大河盖上盖儿。甭说海上船开不进江来,江里船晚走两天便给冻得死死,比抛锚还稳当。这就断码头上脚伕们生路,尤其打天津去扛活弟兄们,肚子里东西天比天少,快只剩下凉气。恰巧李金鏊到上海办事,见这情景,正愁没辙,抬眼瞅见小杨月楼主演《芸娘》海报,拔腿便去找小杨月楼。
赶到大舞台时,小杨月楼正是闭幕卸装时候,听说天津李金鏊在大门外等候,脸上带着油彩就跑出来。只见台阶下大雪里站着条高高汉子。他口呼:“二哥!”三步并两步跑下台阶。脚底板给冰雪滑,屁股坐在地上,仰脸对李金鏊还满是欢笑。
小杨月楼在锦江饭店盛宴款待这位心中敬佩津门恩人。李金鏊说:“杨老板,您喂得饱个脑袋,喂不饱黄浦江边上千个扛活弟兄。如今大河盖盖儿,弟兄们没饭辙,眼瞅着小命不长。”
小杨月楼慨然说:“去想办法!”
李金鏊说:“那倒不用。您只要把上海所有名角约到块儿,义演三天就成!戏票全给,叫弟兄们自个儿找主去卖。这做难为您吗?”
小杨月楼说:“二哥真行,您叫帮忙,又不叫费劲。这点事还不好办吗?”第二天就把大上海所有名角,像赵君玉、周信芳、黄玉麟、刘筱衡、王芸芳、刘斌昆、高百岁等等,全都约齐,在黄金戏院举行义演。戏票由天津这帮弟兄拿到平日扛活主家那里去卖。这些主家花钱买几张票,又看戏,又帮忙,落人情,过戏瘾,谁不肯?何况这多名角同台献技,还是《龙凤呈祥》、《红鬃烈马》些热闹好看大戏,更是千载难逢。连三天过去,便把冻成冰棍上千个弟兄全救活。
李金鏊完事要回天津,临行前,小杨月楼又是设宴送行。酒足饭饱时,小杨月楼叫人拿出大包银子,外头拿红纸包得四四方方,送给李金鏊。既是盘缠,也有对去年那事谢恩之意。李金鏊见钱,面孔马上板起来,沉下来嗓门更显得瓮声瓮气。他说道:“杨老板,这人,向例只交朋友,不交钱。想想看,您这段交情,有来有往,打谁手里过过钱?谁又看见过钱?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那些情义吗?钱再多也经不住花,可咱们交情使不完!”说完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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