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进。
每到日头落山,庄子唯路灯运作。这灯泡瓦数够,称“电火球”,比般家庭号“电火珠”亮多。割眼迸亮,光芒让附近植物趁夜生长,像座大森林。灯光吸引附近十公里动物。上千只蟪蛄栖在木电杆,这蝉集体噪声吓死人,有人因此耳聋,有人目珠被震破。用棒子敲电杆,它们吓得撒泡尿后疾飞走,在天空绕几圈又回来,把灯光搅浊。蜻蜓、瓢虫、蛾类也飞来,拖出上千根鎏金之光,吸引蝙蝠和夜鸟夺食。地上跳来数百只蟾蜍,张嘴就塞满掉落虫仔,也被人踩成尸干。光芒也是娱乐媒介。大人们跍在地上赏灯晕,抽烟喝酒跷二郎腿,聊五四三。孩子全聚在这打闹,在战争气氛烘托下,男孩爱玩英勇杀敌游戏,拿刀枪追来跑去;女孩持家,扮家家酒最好,要多捏些泥娃娃增产,将来去打仗。但是不管男女,他们喜欢混合玩种名为“爆击重庆”游戏。这由来是日军轰炸机花五年时间爆击中国陪都重庆。这种融入死亡游戏真迷人,吸引孩子去探触自己未来命运。游戏由做鬼孩子趴在电杆上,被人偷袭拍肩时,得回头喊:“、二、三,重庆大爆击。”这时躲空袭孩子赶紧跑开,选好所在扑地,慢步则死。这游戏是“二三木头人”源头。路灯也是课堂延伸,他们在这写完功课,顺道画图。有些图充满时代气氛,把皇族画成在云端神明,天皇撒樱花,皇后丢下粉红色石竹花。落花变成炸弹,把地上穿草鞋、背锅子中国兵炸,在半空中撑着破伞。当他们不玩“爆击重庆”和画图时,抬头呆望电火球,虫子飞来飞去像小型空战。耐打金龟子永远是日军飞机,摔死飞蛾都是米机,还被小脚踩个稀巴烂。孩子总会叉腰,以邪恶哇哈哈笑声,用石头擦去脚板上虫尸,然后仰起头,因盏路灯而感到幸福,赞:“这是全世界最棒小星星。”
关牛窝末班车是在晚上八点乐烘烘地发出,隔早七点入站首班却常常带来坏消息。早上安静得很,轻便车载送糖膏、稻米等物品,车夫倾力推动,呼喊声膨胀四周,在山壁节奏地回荡。稍远处,黄牛在蔗房拖动碾轮榨白甘蔗,不时哞哞叫,不时磨嘴反刍。蔗汁熬成糖膏,烟囱冒出香甜白烟,往南盘旋、缭绕与消失,五公里外都能嗅出令人骨头酥烂甜味。火车被甘蔗味引来,沿途打落各种花树,特别在转角处,紫苦楝、白桐花、绿乌桕花落满地。那些报纸就贴在火车旁,容易被树枝打烂或染上碎花容色,甚至没黏好飞走。当火车鸣笛进站,不少人趋前看。破报纸总是不完整,但完整消息会来自最远南太平洋战场,变化多端战况得用陌生古汉语才够形容。有天,头条有诡异“玉碎”两字,有种坏预感,看完新闻便知道:在名为阿图岛之地数千名日军遭米军偷袭,宁死不屈,在短短几天体验极限沸腾愤怒、无助、吼叫、痛苦,连喷出血液及泪水都浇熄不,悉数阵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人全死叫“玉碎”。村人担心起自己下南洋子弟兵。
有几回,帕和些人彻夜坐在站内长椅上等战报。时钟嘀嘀嗒嗒走,在大厅寂寞回荡,像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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