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身为母亲请求,要带回约翰尸骨,田、头、伯、公,请您帮帮忙。”黑人妇用客语默祷完土地公名字,钻出身体。她抬头,阵风吹开眼前枝叶,看见列火车从山岗驰过,喷出煤烟,却如神明手指点沿线景致,有倾坏便桥、成群飞白鹭、弥漫甜味番石榴林、龙眼树成片庄园,最后是乱葬岗。喔!买尬,田、头、伯、公,黑人妇激动,拼老命地喊,她把乱葬岗墓碑与纳骨坟看成差不多样子伯公庙,心想满山都是庙,这是上帝应许之地,满山是神房子呀!多神奇。她泪流满面大喊,她约翰就住在那。
大家惊着,不是她说什,而是她竟然哭。战前教育影响下,他们相信米国人没血没泪,内心住着恶魔。但是,眼前女人满脸是泪,哭得像摔碎爱玉乱颤,像被关牛窝溪水附身,泪水狂流,还喊着本地土地公,又打动在场村民。
没等到口译出面翻译,个村民走出来,说火炭人确实埋在那冢埔。那个米国黑人死后,日本宪兵找他与几个村民,趁夜抬去那埋,事后每个人得到包烟。他没抽那包烟,偷偷跑去,用拜有应公方式,把竹签插上香烟滤嘴当香拜,他知道米国人埋在哪。这答案让黑人妇女释怀,吆喝大家去寻骨。他们在冢埔边约略位置挖,立即有斩获,先露土是头颅,米白色,不大。“这不是那只乌骨鸡!”捡骨师摇头说。黑人妇却说找到,没错,这颗扁头她打过,也疼过,要不是生他时屁股夹太紧,头型会比杜鲁门帅上几倍。她亲自捡骨,挖出具穿飞行装骸骨。骨骸魁梧,却像婴儿缩着,吃自己拇指,好像玩累孩子睡就等待母亲叫醒。黑人妇不忍剔除骨头上泥土,说要带回约翰肉才算数。
另方面,B29机组员遗族也上山寻尸。山青与壮丁分别用十八顶双人轿扛人,经过部落还受到欢迎,敬上小米酒。入林空气像开罐香槟,潮湿且透彻;溪水干净,想要喝口水,不怕人红螃蟹举起大螯捍卫水权;树冠落下光束,成群蚊蚋嗡嗡叫。米国人没心情欣赏,只想早点到,内心煎熬火像锅底炭渍样顽强,铲掉它又烧出来。走到最后哪有路,都是哑巴树木,除非你有本事跟它们沟通得到路讯,不然就乖乖找路。当初是凭着轰炸机坠落时冒出浓烟而去,现在总不能叫那些米国鬼魂烧些狼烟报位置吧!他们争辩要从哪去找,米国人、少数民族人、客家人比手画脚地沟通。这有可能,那也行,除后退,任何方向都能到达样子。最后他们又回到中午停歇地点,那是藤蔓与落叶盘踞小块空地,早先撒尿渍还未干。他们起争执,山青、壮丁与米国人用各自语言相骂,这时候,天顶云移走,阳光落下,四周爆开金属光芒,弥漫着股铁锈味与汽油味。原来找得半死地方就在咫尺,这是坠机地。他们静下来,不再吵,生怕打扰鬼群登机仪式:空气中有雪茄烟味、刮胡子水薄荷香,与衣服浆洗味道,好像几年来这些鬼魂不信自己死,云散去,就等着上飞机去炸人。最后,家属在附近挖出七具头颅和散乱骨骸,没有衣服残丝。个山青坦承,当初尸块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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