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尿与走路,帕几乎能听到附近几条巷内活动音量,拼凑庶民百态。先从中午开始说起吧!炊饭到,妇人敲石取火,用打火石敲打另颗包着薄烟纸打火石,或用番仔火(火柴)划过磷片。烧煤球发出规律吱吱声,烧木材会忽然炸出裂爆响。中午后,商贩推着板车陆续来。有个白俄人是被苏联红军驱逐前露西亚贵族,从满洲流浪到台北,沿街“哗玲珑(卖布疋)”,吸引人不是用敲锣叫卖,是街角休息时,以口琴吹奏沙皇时民谣《三套车》,音律凄缓,哀愁得仿佛能让淡水河成家乡冰雪覆盖伏尔加河。傍晚时叫卖“飞翎机碗粿”推车来,用铁条敲着米国战机坠毁铁片,哗啷啷,故名之。更晚时,戴墨镜按摩师由小孩引领来,吹着笛,幽晃晃。小孩总是低头,他瞎只眼。卖烤地瓜用喊,喊“烧番薯”或日语“亚企伊毛”,不用叫也知,底下铺炭铁桶漫出香气,烤到皮缩泛糖热番薯令人时难眠。最后摊由叫卖烧肉粽表演,味道与叫声越来越浓,而后街淡过街,长韵结束,巷子要安静很久。接着,卖早餐在凌晨五点左右挑担过巷,伴着水壶汽笛哔哔声,喊着面茶、米乳、菜头粿喔!尾音喔得拉长。天光时刻,辆三轮车停在丁字巷口,个声色场所打滚下班女人会到面茶摊坐。面茶是面粉炒猪油与糖,热水冲之,蕴碗金乳色汤气,又甜又香。女人没喝,端着茶碗,直到它不再冒烟才放下离开,现实给她个理由可以这样,除她,无人知晓原委。接下来,整个早上叫卖声紧凑又饶富趣味,不是挑担就是推板车,吹木笛是卖豆腐,吹海螺卖猪肉,海螺高低声能分辨出是卖肥肉,还是瘦肉多挑贩。喊着“补鼎煞火”补锅碗老师傅走,修雨伞、磨剪刀菜刀与卖女性小杂货都出笼。高潮是近午摇小鼓资源回收商,喊着歹铜坏铁破玻璃。整条街小孩听,恨不得能把房子举起来,卖力摇摇,倒出角落里不为人知废铁环、铁钉与锈铗,换上些麦芽糖。战后缺玻璃原料,五片破玻璃能换颗甘纳豆糖,这让孩子不惜自己脚如磁铁般提供街上玻璃片插入呢!
最难忘是卖油条女孩。她早晨五点与晚上九点走过巷子,打赤脚,在十字巷口喊:“烧ㄟ喔!烧ㄟ油糋粿。”又湿又冷下雨天照卖,撑伞是要遮竹篮油条,盖油条保温布永远比自己衫服厚。有时候女孩蹲在巷口哭,没人知道她为何哭,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在夜巷哭泣故事,个五岁女孩也有。帕有回卖药回家在巷口巧遇女孩,便向她买油条。女孩掀开篮中毛巾,油条都躺在泛着油光厚报纸上。帕买整篮,包括竹篮、毛巾与废报纸。女孩以为遇到怪叔叔,吓得提篮跑走,只留下怅然帕。
与其说等刘金福,不如说是等待声音。这等,又盘坐两日,少吃少喝,甚至处在半梦半醒间,梦见自己对耳朵像蝴蝶在数条巷子内盘桓,汲取声音蜜,每种言语、碰撞与呼吸皆隐藏故事。然后,有股声音越来越响,大得他无法盘坐,便醒,耳朵又停回头上。是有人敲门。刘金福回来?但他回来会拉门把直闯,非礼貌性敲门。门外有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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