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吕显卿好窘,还是要知道。
白金宝见戈香莲不露面,不管她真有病还是临阵怯逃,自己上手就震到底,夺魁已经十拿九稳,心里高兴,便说:
“还能叫居士割舌头,您自管张扬出去也不在乎。白金宝有九十九个绝招,这才拿出招。您瞧——”
白金宝坐在凳上,把脚腕子搁在另条腿上,轻轻掀裙边,将金煌煌月弯弯小脚露出来,众人全站起身,不错眼盯着看。白金宝掰鞋帮,底儿朝上,原来木底子雕刻朵莲花,凹处都镂空,通着里边。她再打底墙子上拉,竟拉出个精致小抽屉,木帮,纱网做底,盛满香粉。待众人看好,她就把抽屉往回推,放下脚踩抬,粉漏下来,就把鞋底镂刻莲花清清楚楚印在地上。
众人无不叫绝。
凤嘴叼着串珠。每颗珠子都是奇大宝珠,摇摇摆摆垂下来,闪闪烁烁珠子后头是张红是红、白是白、艳丽照人小脸儿。可她站在高门槛里,独独不见小脚。乔六桥、牛凤章、陆达夫,连同吕显卿,都翘起屁股,伸脖子觍脸往里瞧。
瞧着,瞧着,终于瞧见只金灿灿小脚打门槛里迈出来,好赛只小金鸡蹦出来。立即听到乔六爷声尖叫,嗓子变调儿。打古到今,没人见过小金鞋,是金线绣,金箔贴,纯金打,谁也猜不透。跟手另只也迈到门槛外边,左挨右,右挨左,并头并跟立着,赛对小金元宝摆在那里。等众人刚刚看好,便扭扭摆摆走过来,每步竟在青砖地上留下个白脚印。这是嘛,脚底没雪,哪儿来白印子?白金宝直走上这边台阶。众人眼珠子跟在她脚跟后边细看,地上居然是粉印白莲花图案,还有股异香扑鼻子。时众人都看傻。吕显卿站起来恭恭敬敬躬身道:
“二少奶奶,爱莲居士自以为看尽天下小脚小鞋,没料到在您跟前才真开眼。您务必告,这银莲怎印在地上。您要是不叫在外边说,担保不说,什时候说,什时候就把姓倒着写。”
乔六桥叫道:
“别听他,‘吕’字倒过来还是‘吕’字!”
吕显卿也禁不住叫起来:
“这才叫‘步步生莲花’,妙用古意!妙用古意!出神入化!出神入化!佟大爷,今儿总算懂得您说‘神品’二字是……”
吕显卿说到这儿,不知不觉绊住口。只见佟忍安直勾勾望向院中,眼珠子唰唰冒光,看来好赛根本没听到吕显卿话,回过头却摇脑袋说:“你这见,最多不过是妙品!”这话叫满屋人,连同白金宝都怔住。
吕显卿才要问明究竟,乔六桥忽指着院里假山石那边,直叫:“看,看,那儿是嘛?”他眼尖。牛凤章把眼闭又睁,几次也看不见。
没会儿,众人先后都瞧见,那堆山石脚下有两个绿点儿,好赛两片嫩叶。大冬天哪来叶子?但在白雪地里,点点红梅间,这绿又鲜又嫩又亮又柔又照眼又扎眼又入眼。嘛东西呢?不等说也
吕显卿连忙摇手说:
“别听六爷!他是念书,心眼儿多,们买卖人哪这多心计。您要是不信,告,马上把舌头割去!”
陆达夫取笑道:
“割舌头,你还会拿笔写给别人看。”
“说完干脆就把他活埋。”乔六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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