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曾家这位老太太,当年还是千金小姐,等她嫁到曾家来时,当时李姨妈是个寡妇,就设法把她弄来起住,帮着照顾儿子,就是现在曾文璞。后来虽然再也用不着她,她已经在曾家成人物,其地位在曾家人之下,在众仆婢之上。
曾太太最初发现李姨妈遇事护着她丈夫,她只好对她多事,隐忍不言,后来反倒比对自己婆婆忍让得更多。再后来,曾文璞越发官运亨通,李姨妈那副样子就像曾家应当养她辈子,因为曾文璞是由她扶养长大。在曾文璞,则只好对她宽容,免得有人说他忘恩负义,再说,多养活口人也养得起,所费不过九牛毛而已。
天天过去,李姨妈越来越没有什事可做,反倒越来越需要仆人去伺候她。她常常以为自己受欺负,以为别人对她没有敬意,为丁点儿鸡毛蒜皮事,就埋怨仆人。曾太太只好说是仆人不是,不然话,李姨妈就闹脾气,说曾家现在用不着她。老太太偏袒着她,因为要表示富有士大夫之家对仆婢宽厚,也护着她护惯。在垂暮之年,老太太有她也好有个说话人。李姨妈太爱说太平军之乱和她父亲当年功勋,说个没完,后来孩子们把太平军和那些虎狼之将故事,听都听烦。
在曼娘父亲去世之时,曾老太太决定把曼娘和她长孙订婚郑重其事办下。她把平亚自北京召回泰安,因为按照她老人家计划,订婚礼要很隆重,平亚回来趟,订婚礼就接在曼娘父亲葬礼之后举行,平亚同时也参加曼娘父亲丧礼。
那年春天,平亚教育程序完全弄乱,因为中国教育制度正在改变。义和团之失败,也就是极保守派之失败,同时也是开明王公大臣当政之开端。满汉通婚禁令解除,缠足风俗禁止,废科举,开学校,设大中小各级学校。经过考试及格毕业生给予贡生、举人、进士学术头衔。所研习学科也改变,文官考试时八股文改成时事政治论文。各处纷纷开办学校,学校讲授些什课程,正在意见分歧,莫衷是。曾文璞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让儿子学习什学科以便将来进入仕途。所以暂时让儿子先回山东,他母亲与他同行。
曾家老太太认为在葬礼之前让曼娘母女在曾家守丧七七四十九天,最为方便。所以在此四十九天开始曼娘和她母亲就搬入曾家。老太太吩咐把东院儿拨给孙家母女住,也供暂时停灵之用。在停灵大厅之前挂着两个大油纸灯笼,上面各有个大黑字“孙”,上面两张白纸条儿交叉贴上,挡住字部分,用以表示这是孙宅丧事,并且是在孙宅举行意思。老太太指派几个男仆和几个女仆来帮忙,这样使母女二人办起事来便很容易。这个丧礼,地方上人都知道是曾家外亲,地方官及士绅都来吊祭。老太太让人在院子里设下祭坛,请和尚念经,超度亡魂。
在“双七”这些日子,曼娘始终穿身白孝服,夜里她和母亲在灵堂帐幕后面夺灵。最初,在黑夜里,黑帐幕,棺材,那些蜡烛,她看来心中怕得颤抖,紧紧缩在母亲身旁。在白天,她们得照顾和尚饭食,亲友仆人送礼来时要赏脚力钱,以及其他切切事情,所以她真是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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