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为人沉默寡言。他即使思念母亲,也不形之于外。人把他带到立夫院子里,立夫,莫愁,环儿正等着看他。
莫愁问他:“你把你遭遇告诉们,好不好?”他说:“少奶奶,这话说来可就长。在军队里,扛几十斤重东西。那时候儿很年轻,天要走百里地……生过病,又好……腿都肿,有个礼拜,没有饭吃,没有事情做,躺在山坡儿上等死,后来个村里女人给饭吃,给地方儿住,她救……病好之后,到汉口去拉洋车。后来走步好运,有人雇去给私人拉车。几个月之后,那位好心肠老爷搬到别
红玉死前不久,姚家接到封信,上面蝇头小楷是“敬陈静宜园主人”,信寄自安庆。信内自称是陈妈儿子陈三,他在当地报上看过那篇小说。北京当时是全国文化中心,北京周刊,或是大报文艺副刊,往往全国地方报皆予转载。
陈三信很简单。但是信内封有交他母亲信则有千多字长,略述他被抓服役情形,描述他逃亡,他服侍过几个主人,他自修读书,投考警察学校,说他现在在安庆当警察,每月薪饷银元八元。信内说如果他母亲来到姚家,请姚家念给他母亲听。信内还说他正打算辞去职务,俟筹足旅费,就北上寻找他母亲,北上旅费大概要三十元。
莫愁和立夫看完那封信,自然心情很激动,立夫觉得写那篇小说,能有这样结果,非常高兴,立刻给陈三电汇四十元,急切等待他到达,好知道陈妈这个儿长成什样子。
环儿说:“看他写得这笔字,那工整。他自己怎下工夫自修呢!现在很不易看见人写这种蝇头小楷。”
自从清朝废止科举,写这种小楷人几乎已经绝迹。写小楷要有无限耐性,可磨练出人耐性,每笔都要合规中矩,写时要心气平和。说也奇怪,写小楷却在警界颇为提倡,凡是警察每日每月公事报告写文字工整者,则提升很快。
立夫说:“他月才挣八块钱,而且定还拖欠。z.府职员挣四五十块钱,还写不这笔好字。他文字里除去文言成语用得稍有小错儿之外,可以说是简单明白。”
姚太太去世之后没几天,陈三来到姚家,大家正忙着办丧事。带他进去见到姚先生时,他向姚先生下跪磕头,拜谢姚家照顾他母亲。姚先生赶紧把他扶起,让他坐下,但是他却直站在旁。
他肉皮儿黑,个子高,前额大,嘴和下巴显得很端正。他穿身大衣裳是制服改,扣子换下去,警徽撕下去。因为不能买顶帽子,又不能戴原来警察帽子,所以来时是光着头,头剃得光光。他立得笔直,两个肩膀宽大而强壮。他眼睛和五官,很像他母亲。说话是清清楚楚汉口口音。姚先生说:“你母亲不愧是个伟大母亲。你为什始终没给她写封信?”
陈三勉强抑制住感情说:“写过。不知为什没能寄到。g,m成功之后,正在湖北。又寄封信。信退回,上面写‘查无此人’。本想回家,但是没有旅费。想每封信都退回,母亲也许已经去世。”
姚先生说:“们想办法帮着你找她。你就住在这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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