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上海小姐（7 / 7）

，还这样有道理，导演不由乱方寸，不知说什好。他支吾些男女平等，女性独立老生常谈，听起来像是电影里台词，文艺腔；他还说些青年希望和理想，应当以国家兴亡为己任，当今中国还是前途莫测，受美国人欺侮，内战又将起来，也是文艺腔，是左派电影台词。"王琦瑶便不再发言，只由着他去说。等他说有个段落，便站起来要告辞。导演措手不及地也站起，想再说些什，王琦瑶却先开口，她说：导演，其实竞选"上海小姐"也有你份，如不是当初你让程先生替拍照登在《上海生活》，也不会有后来事情，说实在，去竞选还是程先生建议呢。说罢笑，是有些嘲弄口气。这笑容刺激导演，他突然来灵感，对王琦瑶说出番话，他说：瑶瑶，不，王小姐，"上海小姐"这项桂冠是片浮云，它看上去夺人眼目，可是转瞬即逝，它其实是过眼烟云，留不住风景，竹篮打水场空，它迷住你眼，可等你睁开眼睛，却什都没有，在片厂这多年经历，见过光荣，作云是倾盆大雨，作风是十二级，到头来只是张透明黑白颠倒胶片纸，要多虚无有多虚无，这就叫作虚荣！王琦瑶没听他说完就转身走，留下他在身后朗诵。楼下有新人喜宴，鞭炮声声，将他话全盖没。

导演是负历史使命来说服王琦瑶退出复选圈，给竞选"上海小姐"以批判和打击。电影圈是九四六年上海个进步圈，g,m力量已有纵深趋势。关于妇女解放青年进步消灭腐朽说教是导演书上读来理论，后番话则来自他亲闻历见，含有人生体验，这体验是至痛至爱代价，可说是正直肺腑之言。他看着王琦瑶走远，头也不回，她越是坚定，他越觉得她前途茫茫，可想帮也帮不上忙。喜庆鞭炮声是连串，窗玻璃上灯光赤橙青蓝。这城市夜晚真是有声有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