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眉,敷层薄粉,也不用胭脂,只涂些口红。她本想穿旗袍,外罩秋大衣,又觉得过于隆重,还好像放意去比严师母。所以就穿薄呢西裤,上面是毛葛面夹袄,都是浅灰,只在颈上系条花绸围巾,很收敛花色。刚停当,就听见张妈叫她声音,说三轮车已在严家门口,让她去上车。她拿着手提包便下楼,弄底果然停辆三轮车,严师母正往外走。她穿件黑薄呢大衣,很见身分装束,妆也化得恰到好处。王琦瑶走过去也上车,车子慢慢地出平安里。太阳很红,梧桐叶流落,天空便显得高朗。王琦瑶忽有些恍惚,觉得身边这人不是严师母,而是蒋丽莉。蒋丽莉这名字从心头掠而过,就冥灭。她觉着脸有些干,像要脱皮似,嘴唇也干。太阳晃着眼,眼皮是重,睡肿感觉。三轮车从街面骑过,橱窗帧帧拉洋片似地过去。电车在轨道上缓缓地转过弯,又当当地向前。
毛毛娘舅和萨沙起等在国际俱乐部门前。萨沙也是主人样子,见面就说和毛毛娘舅起做东。然后,他们在前边带路,引进大厅。地板光可鉴人,落地窗外是深秋枯黄草坪,花坛里还有菊花盛开着,有种苍劲鲜艳。厅内有低低圆桌,铺白桌布,四边是沙发椅。刚落座,就有白西装红领带侍应生过来问要什。萨沙擅自做主地点好几样。毛毛娘舅并不插话,只赞许地笑。两个人都是胸有成竹样子,到头总归是毛毛娘舅付账。王琦瑶心里说:萨沙刁滑原是让这些人给宠出来。边把眼睛掉过去,看墙上莲花状壁灯。热水汀烧得很热,有些红头涨脸,很后悔没有穿单薄些,外套秋大衣,可穿可脱。不知自己为什没有想到,也是因为许久不来这样地方,倒成个乡巴佬。咖啡和蛋糕上来,细白瓷杯盘,勺子和叉是银,咖啡壶也是银。有人走过看见毛毛娘舅和萨沙,便同他们打招呼。毛毛娘舅向他介绍严师母和王琦瑶。那人就对严师母说:严先生近来还好吗?原来也是认识,只是拐个弯。他们几个嘘寒问暖地说着,王琦瑶则是个局外人。她把脸又掉过去看墙边盆万年青,已结红果。这时候,厅里桌椅都坐满人,侍应生穿行着,上空弥漫着咖啡香气,是热腾腾景象。王琦瑶是这热腾腾中冷清,穿着不合时宜衣服,且又插不进嘴。她有些嘲笑自己,为什要来这个地方,自找没意思。
那过路人干脆拉过把沙发椅坐下不走。自己挥手召侍应生来要份咖啡糕点,几个人像有说不完话似。毛毛娘舅倒过身,悄声对王琦瑶说,这人也是同他们起打桥牌,牌打得不怎样,因此也没有固定桥牌搭子,却特别爱好,谁肯同他打,他愿意请客,今天,他又有请客意思。王琦瑶知道毛毛娘舅是在照顾她,不叫她受冷落,可却更叫她觉得是局外人。这时,那人向这边转过来,问他们赏不赏脸,去红房子吃大餐。严师母和萨沙已经答应,毛毛娘舅则征询地看着王琦瑶,王琦瑶欠欠身,说,今天有几个预约打针,她必得晚饭前回去,恕不奉陪。严师母说:今天你有什预约?怎不知道,不许走。萨沙也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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