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好上加好。王琦瑶告诉他,打针收入本就勉强,如今就难免要时常光顾旧货行。程先生不禁为她发愁,说卖旧衣服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卖完那天怎办?王琦瑶笑,反问他,什是长久之计7什又是个长久?看程先生回答不上来,又和级口气说;只要把眼前过去,就是个长久之计。程先生便问眼前日子如何。王琦瑶细细告诉他日三餐怎安排,盐酱都不遗漏。程先生也告诉王琦瑶他勤俭之道,根火柴也发出三分光。两人说着说着,又说回到吃上面,是有千言万语要说题目,说到兴趣,便互定时间请客,好像下战书似,都是跃跃然。然后,王琦瑶就说要走,约好人下午来打针,还有个须上门去。程先生送她出门,看着她进电梯才回去。
九六O年春天是个人人谈吃春天。夹竹桃气味,都是绞人饥肠。地板下鼠类,在夜间繁忙地迁徙,麻雀则像候鸟似地南北大飞行.为找口吃食。在这城市里,要说"饥道"二字是谈不上,而是食欲旺盛。许多体面人物在西餐馆排着队,轮接轮地等待上座。不知有多少牛菲利,洋葱猪排,和匿塌鱼倒进婆婆之口,奶油蛋糕香味几乎能杀人,至少是叫人丧失道德。抢劫事件接连发生,事件也不是大事件,抢都是孩子手中点心。糕饼店是人们垂涎地方,人买,众人看。偷窃事件也常有发生。夜里,人们不是被心事闹醒,而是被漉漉肌肠闹醒。什样感时伤怀都退居其次,继而无影无踪。人心都是实打实,没什虚情假义。人心也是质朴,洗尽铅华。在这城市明丽灯光之下,人们脸上表情都是归真还原,黄是黄,瘦是瘦,礼貌也不太讲,却是赤子之心。虽然还不是"饥馑"那样见真谛,是比"饥馑"要表层,略有些奢侈,却也相当纯粹,相当接近水落石出。虽然也不如"饥谨"来得严肃,终有些滑稽色彩,可嘲讽力量也是极大。不是说,喜剧是将无价值撕碎给人看吗?这城市里如今撕碎就正是这些东西。要说价值没什,却是有些连皮带肉,不是大创,只是小伤。
程先生与王琦瑶再度相遇,是以吃为主。这吃不是那吃,这吃是饱腹,不像以往同严师母,几个下午茶和夜宵,全是消磨时光。他们很快发现,两个合起来吃比分开单个吃更有效果,还有着股同心协力精神作用。于是他们每天至少有顿是在起吃。程先生把他工资大半交给王琦瑶作膳食费,自己只留下理发钱和在公司吃午饭饭菜票钱。他每天下班就往王琦瑶这里来,两人起动手切菜淘米烧晚饭。星期天时候,程先生午饭前就来,拿王琦瑶购粮卡,到米店排队,把配给东西买来,有时是几十斤山芋,有时是几斤米粉。他勤勤恳恳地扛回来,路上就在想如何消受这些别致口粮。程先生西装!回,里面羽纱烊,袖口也起毛。他发顶稍有些秃。眼镜还是那付金丝边,金丝边却褪色。虽然是旧,还有些黯淡,程先生还是修饰得很整洁,脸色也清爽,并无颓败之相,这就使他看上去更有些特别,像是从四十年代旧电影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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