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瑶有些看不下去，只得代薇薇向小林提些问题，有哪些题目，回答得如何，等等。小林这才得以报告考试
情形，虽是以平淡口气，却依然流露出兴奋和激动，尤其是外语这
门，几乎连他预习三分之都没有考到，自然得心应手。薇薇听
也很高兴，闹着要小林请她吃红房子，王琦瑶便阻止说：小林还没回过家，大人都在等他，再说又不是接到录取通知，分明是敲竹杠嘛！小林却说无妨，家里可打个电话回去，至于录取不录取，那也由不得他，总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总归问心无愧！虽是豁达话，也是要有十二分把握撑腰。王琦瑶便由他们去，两人走到门口，小林又回过身说：薇薇妈妈也起去吧！王琦瑶自然是推辞，实在推辞不掉，薇薇又说些不耐烦话，使局面有些尴尬起来，王琦瑶就说，也好，不过由她请客，算作犒劳小林吧！然后她让他们先走，她随后就到。等她换衣服，拿些钱，来到红房子西餐馆时候，已是七点钟光景。夏天黄昏总是漫长，太阳已经下去，光还在街道上流淌。这种黄昏，即便千年过去，也是不变，叫人忘记时光流转。这条茂名路也是铁打岁月，那两侧悬铃木，几乎可以携手，法国式建筑，虽有些沧桑，基本却本意未改。沿着它走进去，当看见那拐角上剧院，是会有些曲终人散伤感。但也是花团锦簇热闹之后，有些梦影花魂。这路可真是永远上海心，那天光也是上海心。她看见绿树后面红房子，想这名字也起得好，专叫人不老。这时，路灯亮，黄黄，反倒将天映出夜色，蒙着层薄雾。
王琦瑶隔着餐馆玻璃门就看见薇薇和小林身影，两人头对头地在看菜单，有些灯光罩着他们。王琦瑶不觉停下，心想：几十年岁月怎
就像在转眼间呢？她推门进去，走到他们面前，薇薇见她第句话便是：还当你不来呢！口气里是有些嫌她来意思。王琦瑶却作不知，反是说：说好请你们，怎能不来。接着就是薇薇点菜，大包大揽，专挑贵重点，是向小林摆阔，也是敲母亲竹杠。王琦瑶本想随她，但见她太不顾自己面子，有意要给点颜色，便将薇薇点菜作番删减，又换几味价廉物美。薇薇难免争辩，王琦瑶就说：你不要以为贵就是好，其实不是，说起来自然是牛尾汤名贵，可那是在法国，专门饲养出来牛；这里哪有，不如洋葱汤，是力所能及，倒比较正宗。这番话把薇薇说得哑口无言，从此就不开口，沉着脸。小林却听出这话里见识，也是和老日子有关，便引发出连串问题，王琦瑶则有问必答，百问不厌。
转眼间，面前摆满大盘小碟，白瓷在灯光下闪着柔和光泽，有些稀薄热汽弥漫着，哈着人眼睛，眼里就有些湿润。窗外天全黑，路灯像星星作亮起来，有车和人无声地过去。树在晚风中摆着，把些影阵阵地投来，梦牵魂萦样子。这街角可说是这城市罗曼蒂克之最，把那罗曼蒂克打碎，残片也积在这里。王琦瑶有时不说话，看着窗外，像要去找些熟识人和事，却在窗玻璃上看见他们三人映像，默片电影似地在活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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