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才行经镇口牌坊,远远望见关公像,终于有主意:七叔当兵,也可以当兵,到战场上死在男人枪下,比回家死在女人身下风光。
当兵确实比上床容易。陆北才离镇后,走路三小时进城,城前桥头已见募兵站,时近中午,十多个人挤在张木桌前吵吵嚷嚷,乍看还以为是在围桌聚赌。他遂趋前,尚未走近已被个身穿淡蓝军服男人挥手召唤:“来!来!来!做兵好!做兵有饭食!有饭大家食,有炮大家打!”
花不到刻钟工夫,陆北才已经成为陈济棠部下。当然只是陈济棠部下部下部下部下部下部下,但好歹属于陈济棠部队,他感到万分光荣。陈是神,他是神部下部下部下部下部下部下,自觉比人高等。因精于木艺,他被分派到部队里工兵排,要打仗,也要负责部队器具维修保管。
陈济棠主政广东达八年之久,几乎等于广东皇帝,故有“南天王”称号,胃口大,九三六年六月跟桂系李宗仁合组“国民抗日救国军西南联军”,分任正副总司令,秣马厉兵,通电反蒋,挥军湖南,急需增补兵员,所以负责招兵人捡到篮里便是菜,有手有脚便收留,甚至残瞎疯,只要肯来,统统要,募兵大员报上名册即领饷赏,多个名字,多份赏钱,反正到战场做炮灰是你家事,祖上积德不够,唯望来生投个好胎,做个福气人。
陆北才到部队第三天,随军开进五十里外茂名,当地有片松坡,扎驻妥当,晚饭过后,忽然被指派到附近沙地上搭筑个木坛,并找来稻草,在坛前竖起三个草人。不久,响起号角,士兵列队前来,排排站立,接过小布,缚蔽双目,听令前进三步,稍停,再前进三步,又停,再前进三步,合为九步,然后揭开巾布,抬头睁目望向站坛上连长,既取“三三不尽,六六无穷,天九至尊”之意,亦代表从此远离黑暗,步向光明。
陆北才站在草人旁,看着,觉得诙谐,噗声笑,身边药王坚嘱他别张声,免得惹祸。药王坚本来在乡下贩卖草药,自称擅医,但草药吃出人命,家属追究,他赶紧跑到城里做兵,半年多,说见过很多回今晚类近场面。
“好戏还在后头。”药王坚把声音压低到几乎听不见。
此时,士兵们纷纷举起右手,跟随连长朗读誓词,内容不外是打倒蒋介石,打倒帝国主义,打倒**主义,但最重要当然是心意服从陈总司令,完成g,m,统河山。读毕,轮流缓步走前,拔出系在自己腰间小刺刀,向三个草人各插下,再走到坛前,端起桌上小碗,用舌头微舐碗里血酒,那是鸡血,并非人血。放下碗,向连长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药王坚后来对他悄悄嘀咕:“这是总司令下命令,由将军到卒仔都要依从。三个草人,个系老蒋,个系日本鬼子,个系**党,人插刀,想唔死都难。总司令以前做过算命佬,好信邪,佢话呢个叫作‘三刀阵’,攞敌人狗命。佢明明话要打萝卜头,却请咗好多日本仔来广州做顾问,可能因为日本仔送佢飞机枪炮,打败老蒋再说。老蒋成日话‘先安内,后攘外’,其实们总司令捻样!”
陈济棠笃信命理星相,事无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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