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回客厅,是吃饭和打牌地方,开上两三桌,噼噼啪啪地搓个痛快,用麻雀牌喧哗阻隔世界喧哗。单位由毛妹租下,再分租给大家,租金在酒吧工钱里扣,唯规矩是不准把男人带回来。萧家俊虽是男人,却是烂仔,毛妹觉得有个烂仔朋友等于有保镖,所以破例。陆北才在她眼中是萧家俊马仔,所以亦是例外,更准他们加入战圈,凑脚攻打四方城。
每天打牌到傍晚,有姐妹从厨房捧出粥或面,加些青菜和肉,胡乱填饱肚子即要到酒吧开工。姐妹生日和过时过节,会蒸鱼、煲汤,也到烧腊店斩叉烧加料,有额外温暖。世不乱要吃,世乱更要吃,堆人吃比个人吃更易觉得自己在世界里有位置。
每周到星期四,不打牌,学英文,陆北才和萧家俊边做她们“后土”打杂,边插嘴捡拾几句Howareyou和Howdoyoudo。个傍晚,结束后,姐妹们下楼换装、化妆,准备出门上班,萧家俊依然拉着毛妹在天台角落嘻哈调笑,陆北才和仙蒂站在另边矮墙旁,望向楼下,对街有三间酒吧,“WhiteHorse”,“California”,“LondonFog”,挂着直直招牌,都有裸女图案,可是灯未亮起,只剩左旋右转光管形状,像死去人,皮肉腐朽,唯剩白骨,但只要时间到,当太阳沉下,有人在店里按键亮灯,盏盏,红绿蓝,闪动耀目,她们又活过来,以鬼魅姿势前来人间寻替身。
仙蒂用手肘碰碰陆北才,望望对街,道:“看到那间什加利福尼亚吗?有个很大C字那间。老板系个英国鬼,在广州做生意失败,跑来香港避债,结果做龟公。鬼佬龟公亦系龟公,别以为鬼佬有什不起。他来‘黐咗线老契’揾过坐台,把灌得醉两天。”停会儿,续道,“他很怪……嘻……很怪……”
“点怪法?”陆北才瞄她眼,好奇。
仙蒂低头,突然吐出舌头,压低声音道:“他钟意跪在地上扮狗。然后叫坐在背上,骑他,踢他,用木棍打他屁股,他边爬,边吠,又大声叫妈妈,不要,妈妈,不要……哈哈,几十岁老男人叫起来,像个哭求吃奶小孩子似,笑死人……”
陆北才也笑,抬起脸,撮起嘴唇,模仿小狗汪汪吠叫。汪汪——汪汪,吠声像狼嚎,在召唤同类。
仙蒂侧着脸凝视他侧脸,忽然伸手在他鼻梁上轻扫下,道:“你个鼻生得好挺好直,如果做个剪影,定好鬼靓仔!找天们搭缆车到太平山玩玩,听说那里有个上海来剪影师,功夫犀利。”
陆北才轻轻点头,“嗯”声,仿佛还有话想说,却又止住。仙蒂没追问,她明白男人想说自然会说,迫不来,即使迫亦只会说假话。沉默半晌,陆北才终于问:“男人……系唔系都奇奇怪怪?是说,在房里。”
仙蒂笑道:“你才是男人,应该比更知道啊!”说罢始觉不妥。男人在房里怎会见到男人?男人眼里永远只有女人。于是补回句:“那得先看你认为什是‘不奇怪’。有不奇怪,才有奇怪。如果不跟别人比,只看自己,再奇怪事亦很正常,对吗?凡事不去比较,便没烦恼。管它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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