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冲,再往前冲,直往前闯,但当冲到水手馆附近,忽然转个向,往原先路拉去,经过中环,直往西环走去,因为他不想走近水手馆,不愿意想起亨利哥家那个夜晚——尽管当决定不想时,其实已经想。
陆北才不知道自己奔跑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奔向什地方,就只是停不下脚步,仿佛脚下每步都在践踏刚才鬼佬,也在践踏亨利哥,更是在践踏自己、七叔、阿娟和药王坚。他狠狠地践踏所有人,所有屈辱。终于奔跑到西环码头,他停在乱石滩旁,整个人瘫软下来,躺在石上,望向白茫茫天空,脑海却比天空更白。
梦却不是白色。是蓝。深深蓝,近于黑。陆北才在石滩上沉沉睡去,睡死,却被海浪拍岸声不断唤醒,然后再不断睡去,不断做着潮湿梦,在海里漂浮,有许多物体靠拢过来,看不清是鱼或人,只是不断受到惊吓。离开河石镇后,陆北才经常做淹水梦,整个身子在梦里失去重量,拼命挣扎,然而每回都是在快将升到海面时忽再下沉,直沉、沉、沉,海水灌进鼻孔,在快将无法呼吸时即惊呼转醒,醒时,两只拳头握紧,紧得酸酸麻麻,仿佛曾在梦里死命找住些根本抓不住东西。在转醒之际,陆北才总告诉自己:“唔好怕。下回抓得住,定抓得住。”
但这回仍未成功。陆北才醒过来,甩下双手,放松十根手指头,发现天色已晚,海面被夕阳染得红彤彤,红色维多利亚港,像被天空撒下张巨大红色渔网浓浓罩住。肚子忽然响起声咕噜,他饿,站起来拉车往湾仔方向走去,双腿竟然微微颤抖,像只刚被主人踢几脚丧家犬,连有客人在路上向他招手亦无力气应付。
走半小时,终于回到卢押道,在大牌档吃过猪红粥和油炸鬼,望见不远处CrazyDarling酒吧圆拱门半掩半开,门外摆着个小铁桶和张木椅,椅上搁着纸钱和香烛。陆北才走到店前,往内探头张望,灯火明亮,酒吧未营业,冬叔、仙蒂和另外两三个吧女在打扫准备。仙蒂发现陆北才,尖声喊道:“哎呀,吓死人咩,仲以为撞鬼!阿才发咗达?懂得来酒吧享受呢。来来来!老细,welcome!入来坐!”
陆北才腼腆地踏进,仙蒂趋前,笑,他也笑,他明白,两人之间那道芥蒂围墙终于倒下。
仙蒂把陆北才领到角落沙发坐下,亮灯酒吧像窝冷粥水,完全失去味道,有着不该有光洁,有些椅子仍倒翻着,等待被复归原位,然后等待客人上门,用糜烂和疯狂做柴火,重新把粥水烧滚。冬叔因昨晚打牌赢钱,心情好,隔着吧台对仙蒂道:“请他开开洋荤,喝杯威士忌吧。”
仙蒂绕到吧台前端来威士忌,坐下直望陆北才,没说话,却已足够让他感到温暖,许多话语涌到嘴边,但不知道从何说起。良久,方嗫嚅道:“想知道,女人和女人……可以,其实男人……和男人……是不是也……可以?”
“为什不可以?”不待他说完,仙蒂替他把话接上,“女人更懂女人,男人也更懂男人呀。女人不是不懂男人,但懂只是女人想懂男人。男人心里有道门,女人永远打不开。”
陆北才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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