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泡在浴缸热水里,张迪臣轻轻抚摸血痕,用怜惜口吻道:“希望它永远留在这里,你永远记得,记得曾经把你压住。”
陆南才啐道:“没有它,你以为便会忘记你?”
张迪臣耸肩道:“Notreally。可是有它,可以记得更深更久。”
两人之间偶有打情骂俏,却从不谈及什日后将来,因参与“号计划”备战工作,张迪臣日夜忙着,跟陆南才相处机会本就不多,且得尽量谨慎,在众人眼前须表现得坦然自在,所以到无人之处更要把握时间释放心底所有压抑和思念,像以往不曾有过,也难说再有以后,唯可做事情是耗尽力气抓紧眼前切。眼前即是切。本来已趋冷淡热情竟再被战争燃起。城外烽烟日渐浓烈,战争明明要来,却无人确定何时会来,仿佛有群凶神恶煞强盗在门外围站叫嚷,随时破门闯入,屋里人若能如常过活,纯粹自己欺骗自己,未来早已渗透到当下每秒钟,未来巨大影子压到当下眼前,把人心压得沉甸甸,仿佛所有现实皆是梦境,而所有梦境都像现实。张迪臣每回把陆南才压在胯下,便有种充实感,陆南才是龙头老大,但没有他在背后撑腰,这个龙头老大便是个屁,他是他成就,摧毁他便是摧毁自己,而个敢于摧毁自己人便是个什都不恐惧人,不恐惧战争,不恐惧日军,不恐惧切切。张迪臣在自摧毁里感受到无比满足。
所以那夜当陆南才建议文身,张迪臣立即点头答应。陆南才道:“不如弄个文身?伤痕会褪色,文身不会。”张迪臣捧起他脸,吻下去。
晚上十点多,两人起床穿衣,摸黑走路到谭臣道附近幢唐楼,为避耳目,他走在路右边,张迪臣在左边,长长电车轨道在中间替他们切出楚河汉界,陆南才觉得两人距离很远很远,乃更有文身意志,渴望拥有个永不失去信物。
文身师傅住在三楼,那是家,亦是店,并不挂牌营业,但湾仔区人都知道,来光顾主要是道上兄弟和吧女,私下传说这个东北外省佬曾经留学日本,明明是北方人却长得像个矮小广东佬,辗转流落香港,在马师道路口摆摊做“写信佬”,后来做“文身佬”,刀下功夫得,刺文出来公仔有国画味道。陆南才听仙蒂提过他,说他姓洪,曾经花四天时间替她姐妹在背上文出幅观音莲座图,由颈部开始直到腰际,用四种颜色,慈眉善目,庄严圣洁。“咁样边捻个敢掂她呀?岂不是难找生意?”陆南才曾经好奇探问。
仙蒂掩嘴笑道:“黐线!男人有乜野唔敢掂?愈有禁忌,掂起来愈刺激。文身之后,她生意好几倍,男人多到由门口排队排到码头,她说好多男人要求她整晚跪在床上,他们想玩弄是观音,不是她。冇阴公,实有报应,下地狱!”
陆南才按洪师傅门铃,门拉开,洪师傅认出是孙兴社龙头,立喊声南爷,却见他身边站着个洋人,即时脸露错愕。陆南才跟他开玩笑,认真地说:“别担心,这是新招入门洋兄弟,时局乱,得找洋人做护身符,但入门仪式从简,给他文个身,留个记认,便算。洪师傅可要替孙兴社保守秘密。”
跟洋人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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