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不抬头吴天雄,静得比石头还顽固。这条乐乐溪会响石头,是被老兵凿裂与撬开时。古阿霞无法凿开这个石头。老兵们慢慢起身,回到岗位上继续干活,吴天雄也要走。
忽然间,有道声音响起来,初始很腼腆,接着拉高,多情起来。河床上老兵停下工作,回头听声音从哪里来,美得让发源自海拔3785公尺马博拉斯山乐乐溪只能当配乐。古阿霞唱上两遍邓丽君名曲《月亮代表心》。她知道自己做对,抱着在花莲市餐厅梯间听收音机孤单心情,哼着歌,便有小精灵从丹田深处跑出来陪伴。现在,歌声把每个人耳朵揪起来。
“你是王佩芬吧!可以帮你写诗。”走回来吴天雄说话。
现在,被老兵们纠缠着当成点唱机古阿霞,得边忙着回绝,边拨开人群,才能靠近吴天雄回答:“叫古阿霞,王佩芬在摩里沙卡。”
“安静,回去工作。”吴天雄大喊,让大家闭嘴,显见他地位。面对沉寂老兵们,吴天雄说句:“乖,回去把地底下弟兄们灵魂挖出来。”老兵们便散去,溪畔又传来凿石响。九七三年娜拉台风夹杂东北共伴气流,以破世界纪录雨量下在花莲,秀姑峦溪怒水冲破玉里三号堤防,五十位荣民开垦队被卷入河床失踪,“挖出弟兄们灵魂”永远是吴天雄提振士兵们标语。
。便当空,节目没演,只有单脚老兵以说书讲完昨日在中华桥救水鹿戏码。
“拜托,表演下嘛!”单脚老兵要求说。
在充满沉默气氛溪畔,帕吉鲁会比石头沉默更久,戴嘴套黄狗对围着老兵充满敌意。这个轰动玉里男人与黄狗不会重复昨日戏码,他们不是电影可以回放。十个老兵很失望,他们刚刚用九根雷管炸掉两块巨岩,好开垦更多农田,眼睛都是尘埃,他们最常做娱乐是听“疗愈系”铅色水鸫悦耳鸟鸣。再过十分钟,他们午休将结束,会拿着六角钢钉与榔头,把炸裂溪石敲碎。
古阿霞注意这些人眼神与动作,跟常人比起来似乎少什,好像少块灵魂拼图。然后,古阿霞很快看到吴天雄,他唯跟那些穿便服、脚穿打绑腿军靴老兵不同是,手中抱个石头。古阿霞有种不用翻起衣服看标签就找到人喜悦。
“你好,帮写首诗。”古阿霞看着低头吴天雄,心情小激动。她不知怎样开口,用老祖母教她以求诗会友。老祖母说,吴天雄会写诗,看到他用求诗当话题。
“看过王佩芬写文章,”吴天雄靠过来说,“你跟王佩芬说,这样筹钱太慢,哪能盖学校?你们筹多少?”
“六千多元。”
“要多少?”
“从整个旧屋拆建、地基打造、屋梁建筑,到桌椅换新,还有从山下借调老师车马费,大概要四十万元。”
吴天雄点头,不断用“你跟王佩芬说”当开头句,强调不要五角元地跟别人凑钱,要跟教会募款。他说,
“不写诗,这种东西不是没人懂,是没人想懂。”
古阿霞愣下,据实以告:“懂那点,请你写首诗。”
“已经两年不写诗,也永远不写。”
“拜托,句诗就好。”
“让耳朵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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