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可以在这表演吗?”姐姐问。
“不能做主,你应该问那些男人。”古阿霞看着这位十六岁女孩,脚疾让她显得矮小,眼睛却无比透彻。
个苦力头被古阿霞拉来,回答姐姐:“你是宫庙里请来?还是来表演赚钱?”
“都不是。”
“随在你,这没人会给你钱,个银角仔都没。”
力呼吸,然后努力眨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女孩则不断安慰他。古阿霞从对话发现他们关系,瘦弱与脚疾是姐姐。
“山羊脚掉。”弟弟指着洞底陷入泥膏分趾鞋。
古阿霞捡回来,敲掉鞋子上泥巴。分趾鞋自唐朝便有,日本人沿用,这是林场男人日常工作鞋。鞋脚板是黑橡胶制,鞋踝是帆布,特色是拇趾与四趾分开穿,颇像偶蹄目动物脚。
“用山羊脚来形容‘榻米’,很有趣。”古阿霞发现它不合脚,颇大,里头鞋尖部位塞块布。
“那是爸爸鞋子,”姐姐坐地上,脚疾使她无法在陡峭山坡起身,“爸爸说山羊能站在陡峭山壁,行走自如,因为它们有双奇特脚,所以才叫这种鞋是‘山羊脚’。”
两人选直径2公尺树墩当舞台,姐姐唱歌,弹奏由中秋月饼铁盒自制小吉他乌克丽丽,弟弟吹直笛伴奏。姐姐唱腔与弹调还可以,音质干净,玲珑悦耳;弟弟直笛则走调,坏气氛,每奏完曲子,用手盖住直笛消音口,猛吹气,要把乐器囤积口水喷出来,实则掩饰他心虚与拙劣演技。但是,弟弟随即拿出铁制卡祖笛(kazoo)翻盘演出,摇头晃脑吹起来,曲律颇好。
古阿霞对卡祖笛很眼熟。花莲市小孩称那种古怪笛子叫“放屁笛”,是九六◯年代美军第七舰队与越战来台休假美国大兵带来,跳蚤市场还找得到。吹“放屁笛”不需要好技巧,透过喉咙唱腔,可以随意地改变笛声,比放屁还简单。
中餐时间到,工人陆续休息,生火蒸便当。古阿霞打算回去给帕吉鲁弄个简便午餐,却被争执留步。原来是姊弟转移到另个树墩表演,那里人多,演奏到李叔同《送别》时,几个工人不耐烦地说庙会怎来个“粪埽声”,是谁找来。
“阿南伯父说可以来这里,”姐姐说,
“才不是山羊咧!是猪脚啦!直穿,直掉;路走,路跌倒。”弟弟很生气。
古阿霞问:“你们是来找爸爸?”
愤怒弟弟忽然安静下来,有种悲伤浮上来,看着姐姐。姐姐用拐杖撑起自己,铁脚发响,说:“是来找阿南伯父。”
“他尻仓①被……”三个工人笑着。其中人说,阿南哥臀部昨天晚上被扁钻刺伤,今早才送下山去拔掉,你要是在路上没遇到,在这里也不会见到本尊。说完,三个人又忍不住大笑。
姐姐坚持继续跟随庙会活动,往林场前去。弟弟咬着下唇,背起她前进。古阿霞帮忙拿拐杖,提起那个原本挂在弟弟胸前背袋。海拔2000多公尺,比平地少百分之十五含氧量,古阿霞已能适应,但对初次上山弟弟来说,负重爬坡有如背着两袋40公斤水泥跑操场。来到300公尺外林场前线,弟弟脊背片汗淖,脚快抽筋,把姐姐放下,仰躺在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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