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只朋友帮它,在最高地方。”
古阿霞往上瞧,约10公尺幽黑高处,另有只灰林鸮停在树壁凹槽。它身体缩紧,受古阿霞来访惊扰,也没办法逃到台风天里。这是它家,它几天来都站在大树树梢鸣叫,古阿霞绝对不会陌生。她为这风雨天造访而愧歉,同时涌起感动,那种直透酥麻感受是:某些动物跟人类样有高尚情操,也会照顾残弱者,不离不弃。
夜很晚,古阿霞和帕吉鲁曲身盘睡,额头碰额头,膝盖碰膝盖。他们讨论两只灰林鸮是兄妹、情人或父女之间关系。这问题无解,够他们又笑又闹地跌进梦里,“晚安!谢谢大树,谢谢猫头鹰,在台风天收容们。”古阿霞说完话,倏忽跌进丰饶酥软梦里,直到天明。
,白人要她把剩下糖果也丢下去。她拿起糖果,竟是朝他们低下去头砸。这引起几位较年长小朋友愤慨,骂臭鸡掰,把手中糖果砸回来,用闽南语骂她“潘桶人”,意思是厨余馊水搅和得分不清楚混血儿。听不懂闽南语古阿霞没有意识到取笑,妈妈却冲下车,甩对方两耳光。
那个撒糖白人军官带她们去军官宿舍,那是美村路附近双并豪房,外头有白墙、铁栏杆、栀子花;家具是日制松下冰箱、冷气机,洁白浴缸大到可以游泳;音乐不是BobDylan,就是迪斯科。古阿霞之所以会记得那间美式装潢房子,是白人军官黏妈妈黏得很紧,她常去。
她妈妈却跑到黑人酒吧混。黑人体味重,用香水比较冲。白人军官大鼻子专门能嗅出异类味道,大骂她妈妈,两人打起来,瘦小妈妈被揍得流鼻血,头被塞进马桶里。
古阿霞镇定地告诉自己,打完就可以离开臭男人,妈妈忍下。妈妈招出租车回去房间,把属于男人东西都撕掉,包括赫尔曼照片,轻蔑说:“这烂黑鬼现在是别人男人,死去给越共当靶子。”然后把细软收收,回到花莲,把她丢给祖母后,又跑走。
“这张被撕碎小照片是从台中带回来。”古阿霞说。
“知道。”帕吉鲁轻轻地把古阿霞抱在怀里,他不是回应古阿霞刚讲故事,是他真懂,为何每次碰到她身体,都有意无意地被拨开,这来自幼年遭受洋人惊吓噩梦残遗。“知道。”他再度说,却不是回应她对照片来源解说。
古阿霞偎在他怀里,泊靠在温暖臂弯里。树腔内,就着小烛火,古阿霞听他呼吸,听他心跳,切静好。她甚至有种奇异感受,大树就像拉长天线,她可以收听宇宙敻远之声,银河轻碰、星体凝聚、光线穿过星际尘埃孤寂之音,还有,“鸟叫声。”古阿霞睁开眼说,真是鸟叫。
鸟叫声真很近,在不远处。古阿霞坐在帕吉鲁肩上,举着烛火,往头顶树凹处看去。那蹲只眼睛清亮灰林鸮,树穴边有混合锹形虫、青蛙或金龟子残骸条状鸟屎。古阿霞意识到,她手上光芒干扰它,把烛火低下去。
“那是残障鸟。”帕吉鲁在下头说。
鸟哪来残障之分?古阿霞狐疑,不久看出端倪。灰林鸮右翅膀非常小,属于发育不全那种,鸟类难道也有小儿麻痹症?“它怎飞出去吃东西?”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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