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不好生活,扛水泥也行,爬高楼也行,很简单,像爬山。”帕吉鲁说得哽咽。
“如果不行,你可以跟法莉妲丝起生活,她是你妈妈。你可以跟她说故事,有辈子狗时间汪汪汪个不停。”帕吉鲁又说。
“告诉她,有关王佩芬事,没有对不起她,只是不知道怎说。”
“只有你有机会离开这森林。”
“只是忘跟你说谢谢,你是最好朋友。”
鸡,好美,羽毛如丝绒平滑,没有任何雾珠能进犯,给点阳光便大放蓝亮。他拔下根尾翎,插在原木,这动作有炫耀意味──昨天有只蓝色长尾巴丽纹石龙子经过,爬进在盛开大枝挂绣球花藤里,帕吉鲁凝视它从出现到消失半小时──他希望石龙子再度经过,他需要多些朋友,多讨厌夜晚来吃山羌腐尸臭虫,埋葬虫。
拔第根帝雉羽毛,他拔下第二根、第三根……到隔天下午,他把大部分羽毛拔下来,蓝色大鸡成白色小鸡,羽毛褪尽,露出皮疙瘩。这是他被压在原木下第五天,他决定在这天自行脱困,用鹿骨刀切开右手关节。这切割不会太复杂,他用两只山羌与只水鹿练习过。不过,割在动物身上,与割在自己肉身之痛是不同。他不想无止尽地压在这,不是孙悟空能耗五百年跟五指山在玩扳手指头游戏。他要结束困局,不是挣脱,就是死去,如果努力得到仍是后者,华丽羽毛会是他死荫之地最美丽装饰。他对不起,找几只动物陪葬。
他把蓝羽毛布置在四周,坟墓多美。他想,从扁柏高度来看,他是发出蓝光怪物吧!他用绑腿绑牢两根木条,插在头顶,当作坟墓十字架。要是离不开,先为自己造坟。他拿起鹿骨刀,困难地在压他扁柏上刻遗书:“法莉妲丝不要哭哭,九七九·七”,放上彩虹碎片项链。自从母亲死,他这辈子牵挂人只是古阿霞。
“浪胖,过来。”他对黄狗喊。
卧在远处狗站起来,愣下,摇起尾巴,走过来。
“谢谢你,浪胖。”他说。
呜呜呜,黄狗低吟,感到主子悲伤
帕吉鲁很清楚黄狗对他有点怕。狗屁股后头几块秃点,是他拔。几日来,他要狗去求救,写信也没用,他狠狠地拔狗屁股毛,期盼它疼痛后会跑回山庄。黄狗从来没有离开他太远。
“靠近点,浪胖。对不起,对你不是很好。”帕吉鲁用左手抚摸狗脖子,很温柔,很仔细,要摸到狗心坎。
黄狗眯眼,继续摆尾巴,沉溺在主人手劲。
“等离开原木,们就走,好不好?们离开咒谶森林,永远不要回来。”帕吉鲁眼泪流下来,脸颊水光泛滥,不能自已,他哽咽说,“们去找法莉妲丝,去台北找阿霞,好不好?”
美丽咒谶森林,是摩里沙卡留给大地最后情书,无论如何解读,都不能尽其万分之言语,为这个遗憾,帕吉鲁梦又梦,久久不愿说话。古阿霞则是他最深情爱人,为这个喜悦,他梦又梦,努力跟她说话。于是古阿霞抵达他自小受挫内心,于是他出卖森林,帮她盖学校。帕吉鲁解自己受到诅咒,被压在原木底下,脱困之后,他不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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