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什镇上,大家有礼貌地,还有点儿巴结地管他叫伊格纳齐依奇。他是柯曼多尔哥哥,无论对待弟弟,还是对待楚什镇上其他所有人,他都带有那点儿宽宏大量和高人头味道。但是他并不将这点形之于色,对人从不爱理不理,相反,对大家都很周到,对任何人都有求必应。在分配捕获物时,不消说,他也不像他弟弟那样斤斤计较。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必要去和别人分什东西。他凭自己力量就可事事应付裕如。不过他毕竟是土生土长西伯利亚人,自然而然地养成尊重并关照“乡亲”习惯。他并不随便对人点头哈腰,或者像本地人说,从不自拿斧子砍自己脚——不肯自轻自贱:他在当地锯木厂里当锯床和其他机床修理工。但厂里和镇上所有人全都称他机械师。
他比别技工会动脑筋,喜欢钻研新技术,对不懂东西,总想解个究竟。这样场面真是屡见不鲜:只小船随波逐流漂浮在叶尼塞河上,船主人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油烟污垢,拽拉着点火绳,有天没日地破口大骂,汽油浸透全身,仿佛只要溅上点火星,他嘴里就会喷出火来。可哪里会有什火星啊,马达连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而这时,往往可以看到条快艇从远处昂首疾驰而来,干干净净,漆成蓝白两色,非常醒目,马达不是叭哒叭哒响,也不是吱嘎吱嘎叫,而是用种心满意足清脆响亮音调唱着自己歌儿,声音简直像支长笛,像悠扬悦耳乐器。小艇主人也像他船样,拾掇得整整齐齐,身上不沾鱼腥,也没有机油臭味。如果在夏天,他就穿件淡咖啡色、耐脏衬衫驾驶小艇,随带橡皮围裙和防护手套则放在行李舱里。秋天捕鱼伊格纳齐依奇穿是棉坎肩和没有被篝火烧破、也没有磨坏外套——他从不在自己衣服上擦手,擦手另有旧布;也从不因喝醉酒而烧坏衣服,因为他喝酒很有分寸。伊格纳齐依奇气色很好,稍稍凸出眼袋和略显凹陷脸颊总是红彤彤。他头发朝后梳,剪得短而齐;他双手尽管经常跟切削工具打交道,却没有皲裂和伤瘢,手上和鼻梁上稍稍有几处是雀斑消褪后留下斑痕。
伊格纳齐依奇在这种时候从不羞辱嘲弄人家,从不贫嘴薄舌地损人,说什:“喂,摸鱼儿,你怎啦?老娘犯病啦?”之类话,而总是爬过船去,有礼貌地推开船主人,边摇头,边观察马达和尾舱水。尾舱里,只旧手套或块抹布漂在水里,只代替勺子用踩得残破不堪空罐头躺在旁,舱底丢满腐烂鱼内脏,条压扁凸眼棘鲈风干嵌在板缝里。伊格纳齐依奇表情十足地叹口气,把马达里个什东西转转,拽出来,放在鼻子跟前闻闻,说:“完!马达坏,该报废。”或者,他擦擦零件,清除下污垢,用螺丝刀这里戳戳,那里捣捣,然后简短地说声:“发动!”就跳回自己小艇,从袋子里拿出块肥皂、把塑料刷子,把手洗干净,用布揩干。他不要任何报酬。若要喝酒,那总是自掏腰包,烟是根也不抽。据他说,小时候胡乱抽过阵子,后来不沾口——因为对身体有害。
“怎酬谢你呢,伊格纳齐依奇?”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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