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牙炳扭身挣扎,喊嚷道:“风哥,冷静!唔好意思,你放手再说!”
陆北风抽回手,却捡起路边块砖头,趋前施展擒拿功夫,抓,按,把哨牙炳右手掌压在骑楼旁爿石壆上,作势欲敲。哨牙炳哀嚎求饶,陆北风道:“今日要攞你只手,唔系因为你抛弃堂口手足,而是为你盗窃兄弟钱财!做过乜嘢,你自己心知肚明!”
原来风哥知道他拿钱!哨牙炳惊愕得张嘴结舌,雨水密集地打到口腔里,然后泻漏出来,像崩堤江河。“……乜嘢…………”他没法把
大三元酒家在庄士敦道和坚拿道交界,“坚拿”英文是Canal,以前是条小河,被填平,只在路名上留着河痕迹。
众人从上环往湾仔走去,行行复行行,聒噪喧闹,像列出巡牛鬼蛇神。行近圣佛兰士街斜坡,哨牙炳拉拉陆北风袖子,示意私下说几句话。陆北风嘱咐兄弟们先走,他和哨牙炳各自从袋里掏出香烟点燃,蹲在骑楼路边吞云吐雾。他五天前已经迁离炳记粮庄,在骆克道租个八百呎房子做新兴社总堂,同时是他居所。
哨牙炳抽着烟,面露难言之色,尚未开口,陆北风已说道:“知道广州有几个老关系也来香港,他们跟云贵带烟户很熟络,过几天找他们谈谈合作,只要新兴社控制住码头,不愁没有大茶饭。黑土先运到这里,然后北往上海、南往越南和菲律宾,想唔发都几难。这几年间辛苦你,再搏杀阵,有好日子,风哥不会亏待兄弟。”
陆北风弹弹手指,烟蒂带着火光在半空旋向远处,被雨水淋湿,烟头冒起几缕白烟。他握拳亲热地捶下哨牙炳肩膀,道:“阿哥以前把你看成亲兄弟,他不在,你仍然是亲兄弟,千万别跟见外。”
岂料哨牙炳嗫嚅道:“风哥,唔好意思,……打算专心顾店,你和兄弟发大财,唔驶理。”
“你讲乜捻?”陆北风怔怔,马上跃起身,双手叉腰直视仍然蹲着哨牙炳,“你再讲次!什叫作唔驶理你?你不跟们做兄弟?你要跟其他堂口?”
哨牙炳连忙跃起身,却因心急,踉跄滑倒。于是双手按地再站起来,支吾道:“做……做……们是斩过鸡头、烧过黄纸兄弟,天是兄弟,世是兄弟,怎可能有异心?主要是现在有家有小……”
“刁那妈,唯独你有老婆仔女?其他兄弟冇?”陆北风抬腿踢向电灯柱,扯开嗓门喝骂,“点解唔直接说自己怕死?做人老实些,别人更睇得起你!目前是堂口最要人用时候,你竟然金盆洗手?天江湖人,世江湖人,洪门向来有进无出,什叫作义气,阿炳,你——懂——吗?”
哨牙炳语塞,耷着头,仿佛整个湾仔人都在看他、笑他。但其实附近无人,只有个蓬头垢面疯子瘫坐在对面路边,望向天空愣愣傻笑。
陆北风不罢休,继续骂道:“阿哥说过你最忠肝义胆。胆个屁!你只是个无胆匪类!走,跟回去广福祠,你自己站在阿哥神主牌面前说个清楚明白,你到底对得起对不起他!”他死命抓住哨牙炳衣领,把他拉往圣佛兰士街上坡路,顾不得提伞,两人跟对街疯子样,衣发鞋袜尽是水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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