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红阵烫,幸好天热,别人定以为只是热。摊档老妈子却看见,对阿冰笑道:“你们两公婆真系恩爱。”
高明雷回应句粤语:“喂,事头婆,嘢可以乱食,话唔可以乱讲!”他也并非不高兴,只不过习惯性地嗓门大,无论说什都像在骂人。
老妈子没听懂他川腔粤语,只觉挨骂,但见他凶神恶煞,唯有闭嘴,脸上尽是委屈。高明雷再要碗豆腐花,老妈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啪声搁在矮桌上,高明雷瞪她眼,阿冰连忙拉拉他衣袖,示意别闹事。
付过钱,走路到德辅道搭电车返回湾仔,下午五点多,热气仍未消散,车厢里都是熏鼻汗臭,两人并肩坐着,高明雷早已衣衫湿透,实在受不,解开对襟短打两个钮扣,里面白汗衫被汗水紧紧黏贴在皮肤上,汗印子下面是显眼黝黑胸毛。阿冰心急速地跳,把视线牢牢望向窗外,电车摇摇晃晃前行,路上行人和黄包车缓缓朝后退却,个人辆车、个人辆车地消失在她世界,唯剩高明雷浓浊体味不断涌入她鼻子,提醒她,此时此刻,除她,还有他。
电车吱吱呀呀地走着,阿冰心怦怦然地跳着,忽然阵风吹在脸上,鼻翅痒,几乎打出喷嚏。她用手帕捂住口鼻,高明雷侧脸抬臂闻下自己胳肢窝,以为是自己汗臭呛到她,连忙表示歉疚,并以笑解窘,道:“哈哈哈,四川人无火锅不欢,有人说们连汗里也有麻辣味道。”
高明雷渐渐说起在四川遭遇,杀两个舵把子,不得已亡命香港,幸好金牙炳出手相助,最后在九龙寨城立住阵脚。这些阿冰其实都从金牙炳口里听过,当然不如他说得细致,而且由高明雷亲口道出,毕竟多份沧桑:仿佛都只是昨天发生事情,甚至是刚刚发生,前秒才发生,此刻坐在车厢里他正在逃亡,而她,刚刚好,或是命中注定,在他身边。明明认识高明雷几年,此刻却像新见人,对他有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无限好奇。
沉默会儿,高明雷忽道:“你刚才不是问信不信求签算命吗?信过,但后来更相信是自己。”这句话引起阿冰莫大兴趣,转过脸望他,跟他视线正好对上,四目相投,避无可避。
没待阿冰追问,高明雷解释原委。他自小不知道求过多少支签、算过多少回命,十有九次说他命有贵人,注定飞黄腾达。他还记得有句签文是“扬眉吐气袍穿锦”,相士说他命格是“贵人相随,不离不弃”。万料不到两位舵把子都赶他走、都出卖他,他辈子最大感觉是受到回又回背弃,不离不弃变又离又弃。高明雷叹气道:“阿炳算是唯贵人。”又道:“可是,没关系,老子打定主意,老子要做自己贵人,最重要是自己对自己不离不弃!右手是左手贵人,左手是右手贵人,双手是双脚贵人。踢翻狗粮,自立自强!谁怕谁?”
他语气突然激动,嗓门大,惹来其他乘客白眼,几个人望向他,他却毫不忌惮,瞪起对铜铃大眼凶回去,众人立即别过脸庞,不敢直视。电车到庄士敦道,高明雷站起身下车,阿冰尚要多坐站,道别后,凝望着他背影穿越电车路走进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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