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扶林道,最终停柩于东华医院义庄,庄前有永别亭,亭前有联“永不能见,平素音容成隔世;别无复面,有缘遇合卜他生”。
车队行发时,最前方高举用鲜花缀成“义节聿昭”四字横额,由蒋介石从台湾隔岸颁扬,沿途执绋亲友和门生数千人,白车素服,另有百余辆私家车跟随于后,又有数十部警车巡逻指挥,围观者更是把马路两旁挤得水泄不通。车队最尾处,有十多个壮汉在呐筝奠声中举舞黑狮,狮身黑,狮眼白,白中有球黑点是眼珠,黑中又有滴白点是眼泪。陆北风忍不住感慨:“在杜老板面前,黑途白道,邪妖正侠,无不是自家人。这才是真正老大!”
而当车队驶至石水渠街口之际,忽然有六七个蓝衣布裤男女从卢押道交界处走出,跪在马路旁向灵车饮泣叩头。他们手里捧着花圈,看即知是用不知道从哪里捡拾而来野花匆忙拼凑而成,圈上有白布条,漆着歪歪斜斜黑字:“杜爷千古,义薄云天,大恩大德”。新兴社兄弟担心有人闹事,趋前查问,三言两语起冲突,混乱之间有兄弟把花圈脚踢翻,阵风吹过来,残花在苦雨凄风里纷纷乱飞,倍添悲凉气息。其后搞清楚情况,才知道这群人是昔日曾在上海滩受过杜月笙“闲话句”解救家老少,如今落难香港湾仔,自惭形秽,不敢往灵堂上香,唯有来此向灵车遥遥跪拜。
陆北风抱胸站在路旁掌控切,记起十三年前初到香港,曾跟哥哥陆南才到告罗士打酒店拜候杜月笙,那天,瘦削杜老板从容自若地坐在厚软沙发上,不怒而威,略问过两兄弟身世,只轻轻说句:“有什事情需要帮忙,跟秘书说便好。”这些年后陆北风终于明白,混江湖关键正是“帮忙”。帮忙既是道义,却同时是自保。别人前来求助,必是认你有帮得上忙本事,你不帮,便是你欠他,这危险;帮,便是他欠你,这安全。所以万无失法门是,不管谁来开口,与人为善,能帮就帮,更何况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何时倒过来需要别人帮忙。帮会帮会,“帮”是帮派帮,其实也可以是帮忙帮。陆南才生前对弟弟提过信谦堂张子谦,他是杜月笙上海门生,抗战时期来香港,他曾经提醒陆南才:“越是无恶不作,越是众善奉行。”说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明白道理是回事,有些忙终究帮不出手。既然帮也死,不帮也死,不如干脆快意行事,待麻烦找上门时才看着办。开口要求帮这种忙人,这回是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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