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哨牙炳亦在心里沾沾自喜。他暗忖:“老虎唔发威就当病猫!现在知道谁才是大佬吧?”这些年来,他依凭是分寸。跟在陆南才身边,再跟在陆北风身边,他都知道什该做和不该做。该做分内事,有时候难免做错,但,人谁无错?错便改,说几句“唔好意思”便可以。然而旦做不该做事情,逾越分寸,就算只是小事,后果很容易不堪设想,打死他亦不会干。即连
待两人夹着尾巴离开,蓝刚“嘭”声拍桌子,问鬼手添道:“谁是香港老大?”
“无头Sir……”鬼手添嗫嚅道,不忘拍马屁。
“错!是英女皇!英女皇就是事头婆,事头婆就是香港龙头!”蓝刚凶道,“但系事头婆住到好捻远,所以叫差馆鬼佬替她在香港办事。鬼佬又好捻懒,所以叫和乐哥替他们办事。和乐哥又好捻忙,所以叫你们替们办事。既然替人办事,就要把事情办好,更要明白到底自己在替谁办事。天搞唔清楚这点,凡事自把自为,就系冇分寸,大逆不道!”
鬼手添点头不绝地说:“知道!知道!知道!”
蓝刚转脸望向哨牙炳,道:“唔好意思,阿炳,帮你教仔。”
哨牙炳满嘴歉意地说:“才应该说唔好意思。咁小事情,竟然要惊动无头Sir,看来冇资格做大佬!”
“乱讲!世界越乱,越要们这些老屎忽[2]坐镇,管住呢班马骝。问题系有人已经明明年纪唔细,却仍鲁莽行事,离捻哂谱!”蓝刚边说边狠瞪眼鬼手添。
“呵,在大佬眼中,兄弟永远只系细路仔。添仔叫作‘鬼手’,有名你叫嘛,梗系手多多,乜都要伸手碰碰。话说回来,大屿山赌场开张之后,肯定财源滚滚,这条财路由添仔谂出来,以后也会交俾他打理,他始终系聪明仔,只不过太心急,无头Sir肯花时间教他,是他福气。”哨牙炳道。然后呼喝鬼手添:“还不斟茶感谢无头Sir!”
气氛缓和下来,蓝刚道出早已跟哨牙炳和吕乐商量好决定。大屿山赌场仍然要搞,但没细眼超和鹤佬德份儿,吕乐要求新兴社跟由他扶植旺角“福义堂”大哥木合作,开赌利润由两个探员和两个堂口平分,至于本钱,当然只由堂口出。这样条件不可谓不苛刻,但既然是哨牙炳和两个探长协议,鬼手添除应声附和,不敢再吭半句。其实蓝刚和吕乐另外私下谈妥,香港和九龙堂口规费稍后亦要增加,时势动荡,尽情搜刮便是最好应对。
再聊阵赌场大计,蓝刚离开安乐园,剩下鬼手添和哨牙炳沉默相对。鬼手添支接支地抽烟,等待哨牙炳开声斥责。哨牙炳却不言不语,只再点杯热鸳鸯和块西多士,喝着,咀嚼着。鬼手添偷瞄他几眼,这回,轮到他觉得哨牙炳有点陌生。先前是哨牙炳察觉到鬼手添衰老,现下却刚相反,是鬼手添感觉哨牙炳显得年轻。或许只是因为他没想到平日行事温吞炳哥有此着,竟然捷足先登,预设陷阱让他跳下去。生气是有,但更强烈感受是惭愧,低估炳哥,姜是老辣,自己时冲动而丢失面子,咎由自取,抵捻死[3]。当个男人展现意料之外生命力,看在别人眼里,便有“回春”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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