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那人张开嘴,露出几瓣大牙齿。随着说话动作,嘴上咬着那根装着竹管黄泥巴捏成烟斗,上下晃动着。他把罐里水,咕噜咕噜全倒进刘思扬拿着碗里。然后把罐子往墙角扔,两手比画着说:“点点大个罐罐,泡牛尿都接不完!”
刘思扬端着半碗水,感激地望着面前这个率直农民模样人。他望着那人吸惯叶子烟焦黄牙齿上挂着缕缕血丝,忍不住提醒句:“你嘴流血!”
那人摇摇头,坦然地说:“牙龈烂,手脚也……”刘思扬痛苦地皱着眉头:“这是坏血病,营养不足……”“这里哪像们乡下,青菜萝卜齐全罗,咋个不得这些怪病嘛。你看,连烟都没得抽!”
说着,他们抬起余新江汗湿头。滴水刚刚碰上嘴唇,舌尖便伸出来,双手又不住地抓着喘不过气来胸口。
刘思扬和那人对视下。他们目光不约而同地似乎都在说:要是还有水该多好!可是看看倒空水罐,两人都沉默着。刘思扬随手拿起自己西服上装,举在余新江身畔,权且遮住从签子门缝中直射进来斜阳毒焰。那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柄废纸贴成破扇,递过来。刘思扬便放下衣裳,用扇子给余新江扇来阵阵
脆歌声,传过来,牵动刘思扬心。声音是那样熟悉,吸引着他向对面女牢房凝目望。在间铁门风洞旁边,意外地看见那对睽别多日,又大又亮眼睛!孙明霞嗓音,充满着炽热感情,仿佛在他耳边低诉:……他是个真情汉子从不弄虚假,这才值得人牵挂——
就说他是个穷人也罢,有钱岂买得爱情无价?
就说他是个犯人也罢,是为什他才去背犯人枷?
…………
随着清脆歌声,那对火热目光,久久地凝望着他。刘思扬清楚地看见孙明霞头发上扎着个鲜红发结,这时他象放下副重压在肩上担子,心情立刻开朗。明霞就在这里!两个人共同战斗,同生共死,使他感到阵深深安慰和幸福。
“水!……水!”
身后传来声声干渴难忍低喊,昏迷中余新江又醒来。刘思扬眼光留恋地离开对面女牢铁门,转过身,回到周身被汗液湿透余新江身边。余新江半昏半醒地仰卧在楼板上。他双手又把衬衫撕开,胸脯上露出正在化脓刑伤,那是炽热烙铁,烫在皮肉上留下乌黑焦烂伤斑。他张着焦裂大口,次次吐出个单纯字:“水!……水!”
刘思扬目光,再次扫过屋角,那储水铁皮小罐,就放在那里。他下决心走过去,提起水罐,可是水罐已经变得很轻,只剩下最后几口。刘思扬茫然地望望这间象口闷热铁箱似牢房,人挨人,挤在起,但他们都强自忍耐着,不肯把小罐里水倒光。刘思扬迟疑好久,才从小罐里倒出点水,回头看看满脸烧得通红余新江,又犹豫地慢慢加上几滴。
个靠近墙角人,两腿肿胀,乌紫发黑,双手捂住下巴,噙着杆黄泥巴烟斗,闷声不响。这时抬起头来,随眼望望余新江,又望望刘思扬,他挣扎起来,夺过刘思扬手上小水罐。
“他发高烧,才受刑下来,多给他喝口水,不要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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