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扬也在人声中站起来,走过去提便桶。龙光华伸手挡住他:“这个给,你和老丁去找水。”说完,提起便桶就飞快地跨出去。
“要得嘛,”丁长发含着空烟斗,不慌不忙地招呼刘思扬,“们两个去找水。”
“咳咳……”老大哥咳嗽几声,喊道:“老丁,万金油还有?”
丁长发往口袋里摸摸,找出个万金油盒子,随手递给余新江,就和提着水罐刘思扬,前后出去。牢房里久病人们,趁着雨后清晨,都慢慢翻身起来,走出去透口空气……余新江把万金油拿到老大哥面前,打开盒子看,已经空。他把空盒子,凑近老大哥鼻孔,让他闻闻残余万金油气味。这时他才清楚地看见老大哥左耳根上长着颗大大黑痣,痣上还有撮长毛。这个特征使余新江立刻记起十多年前往事——老大哥不正是那位喜欢摸着痣胡讲书夜校老师?
“你叫余新江?”老大哥看出牢房里只剩他们两人时,就慢声细语地问他。
连几天,bao雨,逼退暑热,渣滓洞后面山岩间,日夜传来瀑布冲泻水声……微风拂进铁窗,带来几声清脆鸟叫。余新江早就醒。这时,他像被微风和鸟语惊动似,盼开眼睛,翻身起来,坐在楼板上。退烧以后,他精神渐渐恢复,刑伤也好些,在这清晨略为凉爽时刻,更显得神志清醒。
天才蒙蒙亮,人们都静躺着,还有人微微地打鼾。铁窗边,个起来最早人,正悄悄地迎着金色朝阳,徒手练习着劈刺战斗动作。看他那身整齐军装,余新江便认出他是龙光华,这个新四军战士,始终保持着部队里生活习惯。余新江喜欢这种性格人。他不想惊动他,站起来独自向铁窗口走去。铁窗在牢门对面,窗外有片荒土,再远点便是电网高墙。墙外,耸立着片峭壁悬岩,遮没视线。抬头望去,碧蓝天空丝云彩也没有,预示着个雨后大晴天。
转过身来,余新江看见蜷伏着人丛中那个脑顶光秃老头子蠕动下,这人面孔好熟悉!可是余新江怎也记不起在什地方见过他。余新江还不知道老人姓名,只听到大家都尊敬地叫他“老大哥”。老大哥虽然病势沉重,很少讲话,可是眼看得出来,他是这间牢房里最受尊敬人。老大哥咳嗽两声,慢慢撑起上身,依着墙半躺半坐,两只枯瘦手摆在胸前,缓缓地揉弄隐隐作痛胸腔。余新江注视着他动作,心里反复搜寻自己记忆:这个人确实见过,时却想不出他姓名以及和自己关系。
铁门哗声被推开。个特务探头进来,恶狠狠地大声喊叫:
“起来,楼七室放风!”
“嗯。”余新江点点头,应声。那时自己才十二三岁,时间隔得这样久,他还认得十多年前学生吗?“
满屋人都被惊醒。特务狞笑着走开。
“他妈,狗熊!”
“你们骂谁?”被叫作狗熊特务,突然又闯进牢门,气势汹汹地问。
龙光华上前两步,站在狗熊面前,盯住他脸。狗熊发现满屋怒视目光,慌忙退,缩出牢门。
“天不亮就放风,又是狗熊故意作怪!”个声音对着特务背影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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