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海浪无精打采地拍打着潜水艇，听到潜水艇
水兵粗声粗气地叫喊：“跳！”仿佛他跳入浪涛中，但他脚马上碰到潜水艇艇身……于是最后看
眼塞瓦斯托波尔，看看天上星星，看看岸上大火……
克雷洛夫沉沉入睡。梦里依然是战争情景。潜水艇从塞瓦斯托波尔开往诺沃罗西斯克……他蜷着麻木腿，胸前背后出汗都湿透，发动机声音震得两鬓昏昏。忽然发动机不响，潜水艇轻轻地沉到海底。气闷得不得，被行行虚线似铆钉划成许多方块金属顶压在头上……
他听到许多声音在吼叫，听到水拍溅声，颗深水炸弹爆炸，海水冲击过来，把他从床铺上冲下来。克雷洛夫睁开眼睛：四周围都是火，股股大火经过敞开掩蔽所门口朝伏尔加河奔去。可以听到人叫喊声、自动步枪嗒嗒声。
“拿军大衣，拿军大衣把头蒙起来！”
有个不相识红军士兵对克雷洛夫喊道，并且把军大衣递过来。但是克雷洛夫推开红军士兵，高声问：“司令员在哪儿？”他忽然明白：这是德国人烧着油桶，着火石油正朝伏尔加河涌去。
死者，死者就在掩蔽所和掩体旁边度自己长眠第个夜晚，同志们就在旁边写信，刮脸，吃面包，喝茶，在自制浴槽里洗澡。
八
斯大林格勒守卫者最困难日子来到。
在城市混战中，在进攻与反攻中，在争夺科技宫、工厂、银行大楼，在争夺地下室、院子和广场战斗中，毫无疑问德军都占优势。
德军插进斯大林格勒南部拉普申公园、库波罗斯沟和叶尔山卡带楔形攻势在逐渐扩大，德军机枪手躲在河边，向伏尔加左岸红镇南部进行扫射。作战参谋每天在地图上改动战线位置，看着蓝色标志不断地往前爬，苏方红线与蓝色伏尔加河之间地带天天在收缩，越来越狭小。
看样子，要从这奔流火海中逃生已经不可能。溢出石油填满坑坑洼洼，在交通壕中汹涌奔流。大火轰轰直响，在
主动权，战争灵魂，这些天直在德国人手里。他们个劲地在前进，不论苏军怎样发狠反击，都阻挡不住他们缓慢然而不停前进。
德寇飞机天到晚在天空吼叫，用重磅炸弹在苦难大地上打出个个窟窿。许多人脑子里都有个摆脱不掉可怕想法：明天或者个星期之后，已经被德军进攻铁齿咬得七扭八曲苏军防地，会变成条细细线，这条线甚至会断，那又该怎
办呢？
九
深夜，克雷洛夫将军在自己掩蔽所床铺上躺下来。鬓角隐隐作痛，因为接连抽几十支烟，喉咙里火辣辣。他用舌头舔舔发燥上腭，转过身朝着内壁。睡意朦胧中，往日情景纷纷来到脑海里：塞瓦斯托波尔和敖德萨战场，罗马尼亚步兵冲锋时呐喊声，铺石板、长满常春藤敖德萨院落和塞瓦斯托波尔英俊水兵。
他仿佛觉得自己又在指挥所里，彼得罗夫将军[5]夹鼻眼镜模模糊糊地闪着光；闪光镜片又变成千万闪光碎片，又是波涛翻滚大海，又是德军炮弹炸碎岩石扬起灰色尘雾，灰色尘雾在水兵和步兵头顶上飘飘荡荡，飘到萨普山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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