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乘客站在电车通道上。问他们是不是要下车,他们也不回答,像石头样,动也不动。
过去柳德米拉曾经上过萨拉托夫女子中学初级预备班。冬天早晨,她坐在饭桌旁,悠荡着两条腿,喝着茶,她心爱父亲给她往热烘烘白面包上抹奶油,灯光映照在茶炊圆圆肚子上。她不愿意离开父亲温暖手,不愿丢下热烘烘面包,不愿离开热气腾腾茶炊。似乎那时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寒风,没有饥饿,没有z.sha人,医院里没有奄奄息孩子,只有温暖,温暖,温暖。
她大姐索菲亚死于喉炎,就葬在这里坟地。妈妈给大姐取名索菲亚,为是纪念因为谋刺沙皇而被处死女g,m家索菲亚·里沃菲娜·佩罗夫斯卡娅。爷爷好像也葬在这里坟地。
她来到座三层学校大楼跟前,这就是托里亚所在军医院。
门口没有岗哨。她觉得这是好兆头。她感觉到医院里空气,气味是那样浓重,就连冻得要死人也不会喜欢这里温暖,宁愿离开这里再上寒冷地方去。她从厕所旁边走过,门口还挂着过去牌子:“男生厕所”、“女生厕所”。她经过走廊,厨房里气味朝她扑来。她又往前走,透过蒙层水汽玻璃看到院子里堆着不少长方形棺材。她又像在家里拿着未打开信那时候样,心想:“天啊,万已经死呢。”可是她放大步子又朝前走去,走上灰灰
些年轻女子声不响地拼命推挤老年人和病弱人。有个头戴红军帽盲人,看样子是从军医院出来不久,还不会摸索着单独行动,两只脚急急慌慌地倒换着,拿小棍儿在面前直捣。他像个孩子样急切地抓住个不怎年轻妇女衣袖。那妇女把胳膊抽,朝旁边跨步,钉铁掌靴底在石子路面上叮当响两声。他还要去抓她袖子,并且连忙解释说:
“请帮上车,是刚从军医院出来。”
那妇女骂声,把瞎眼伤兵推,那伤兵失去平衡,屁股坐到马路上。
柳德米拉看看那妇女脸。
这种无人性表情是从哪儿来?来自什?是来自她在童年经历过九二年饥荒?来自九三〇年大批大批死亡?还是来自穷困艰难生活?
那盲人愣会儿,然后下子站起来,用鸟叫般声音叫喊起来。他帽子歪到边,无可奈何地摇晃着棍子,他那双瞎眼,大概也清楚地看见自己窘境。
盲人拿棍子在空中敲打着,在这种乱摇乱打中,表达着他对冷酷明眼人世界痛恨。人们推搡挨挤着往车上爬,他站在那里又哭又叫。柳德米拉怀着希望和挚爱,把他们联结为个辛劳、贫穷、善良和痛苦大家庭这些人,就好像商量好似,坚决不做人道事情。他们似乎商量好要推翻种说法,这种说法就是:穿油污衣裳、在劳动中弄黑手人,心肠必定是善良。
柳德米拉心触到种令人难受、黑沉沉东西,就好像来到俄罗斯那数千里贫瘠土地上,感到寒冷与黑暗,这是置身现实生活冻土带时无可奈何。
柳德米拉问女售票员,应该在哪儿下车。女售票员冷冷地说:
“已经说过。你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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