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着
窗户里可以听到无线电广播：“基辅广播电台开始播音……”
白天大街上空空荡荡，有时制革专科学校男女学生们从大街上走过，隔着街互相叫喊：“别拉，你考及格
吗？”
等他长大
些，他又害怕起《热带丛林之书》里红狗。有天夜里，屋里好像到处都有这种红色猛兽，达维德就光着脚踩着五斗柜拉开抽屉跨过去，钻到妈妈被窝里。
有次他发高烧，反反复复做着同个梦：他躺在海边沙滩上，小指头般细小海浪冲得他身体痒痒。忽然在天边冒起座蓝蓝、无声无息水山，水山越来越高大，并且飞快地朝他冲来。达维德躺在热乎乎沙滩上，蓝黑色水山朝他压过来。这比狼和红狗更可怕。
早晨，妈妈去上班。他走到黑黑楼梯上，往个蟹肉罐头空盒子里倒碗牛奶，有只尾巴细长、鼻子灰白、眼睛流泪讨饭猫是知道来喝。有天，邻居家位大婶说，天亮时候来几个人，带着个小箱子，把讨人嫌讨饭猫弄到研究所去。
“
上哪儿去找那个研究所？这根本做不到嘛，你忘掉那只倒霉猫吧，”妈妈看着他那恳求眼神说，“你以后在人世上怎
过呀？心肠不能这样软。”
妈妈想把他送进儿童夏令营，他哭，央求不去，绝望地扬着手臂叫道：
瞪得老大，牙齿龇露着。
小斯维特兰娜在轻轻敲墙声中又哼起没有歌词诉怨曲。小姑娘哭声忽然断。达维德回头朝她看看，却看到斯维特兰娜妈妈列维卡·布赫曼发狂眼睛。
在这之后，有两次他眼前刹那间浮现出这双眼睛和那小姑娘像布娃娃样耷拉到后面头。
可是战前事他却记得很清楚，常常想起来。在这车厢里，他像个老头子样，个劲儿地想着过去，珍惜过去，玩味过去。
四十八
“可以去外婆家，就是不去那个营！”
他妈妈带着他到乌克兰找外婆，他在火车里几乎什也不吃：在人前吃熟鸡蛋，或者撕开浸油包装纸吃肉饼，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妈妈陪达维德在外婆家里住五天，就准备回去上班。他跟妈妈分别时候，没流眼泪，只是使劲儿搂住妈妈脖子，妈妈说：
“傻孩子，搂得喘不上气来啦。这儿有这多便宜草莓，过两个月再来接你回去。”
外婆罗莎家门口就有个公共汽车站，这条线公共汽车是从城里开往皮革工厂。去世外公原是位崩得分子，是个有名人物，过去住在巴黎。外婆因此受到尊敬，也因此常常失去工作。
十二月十二日，达维德过生日那天，妈妈给他买本带画书。在林中空地上有只灰色小羊羔，周围黑压压森林显得特别凶恶。在黑褐色树干和毒蘑菇丛中，可以看到只狼红红、龇着牙大嘴和绿色眼睛。
只有达维德知道小羊羔定要遭殃。他拿拳头敲桌子，拿手掌捂着林中空地，不让狼看见，但是他明白，他救不小羊羔。
夜里他喊：
“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醒来，朝他走来，就像漆黑夜里飞来片云彩。他幸福地打起呵欠，觉得世界上最强大力量保护着他，不再怕这黑压压夜晚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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