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很多声音连声地叫喊:
“立正!”
军官从排排人旁边走过。他用手指头指着谁,押队人就把那人从队伍里拉出来。军官用冷冷目光打量着被拉出来人,押队头头儿生怕妨碍军官思考,用小声问着:
“年龄?职业?”
被挑出来有三十来个人。
四十六
人群往前走着,前面出现座巨大城市。城市西边沉没在雾气中。远处工厂烟囱里冒出来黑烟和雾气混合在起,像棋盘样排排棚屋罩着轻烟,条条笔直集中营街道和雾气合在起,显得很奇怪。
东北方升起高高黑红色火光,似乎是潮湿秋日天空燃烧过以后,还在发红。有时从潮湿火光中冒出火焰,又慢,又不清晰,缓缓地爬动着。
旅途困顿人们来到宽阔广场上。广场中央有座用木头搭起高台,在大众游艺场上常常有这样高台。上面站着几十个人。这是乐队。这些人就像他们乐器样,模样个个不同。有些人打量着渐渐走近人群。但是有个身穿浅色外套白头发人说句什话,于是在高台上人齐拿起自己乐器。就好像有只鸟又胆怯又放肆地叫起来,于是,被铁丝网和警笛声撕得支离破碎、散发着臭味和油烟味空气里充满音乐声。就好像阵被太阳晒得暖和夏日好雨,光闪闪地落到大地上。
集中营里人、监狱里人、冲出监狱人,乃至走向刑场人,都能感受音乐震撼人心力量。
排排人群旁边响起另口令:
“内科医生,外科医生,出列!”
没有人应声。
“内科医生,外科医生
谁也不像进过集中营和监狱人,不像走向死亡人对音乐感受那样强烈。
音乐声触及濒临死亡人,在人们心中突然重新唤醒不是思想,不是希望,而只是种模糊而强烈生命奇迹。人群队伍里响起片号哭声。似乎切都变样子,切都合成个整体,切分散,房屋,天地,童年,道路,车轮声,饥渴,恐怖和这罩在雾中城市,这暗红色火光,这切下子全都汇合起来,不是汇合在脑海里,不是在画面上,而是汇合在过往生活种模糊、热烈、醉心感情中。在这里,在火化炉火光中,在集中营广场上,人们感觉到,生命大于幸福,因为生命也是痛苦。自由不光是幸福。自由是艰难,有时也是痛苦,因为自由就是生命。
音乐挑起心灵最后震动,使得心灵在模模糊糊心深处将生中感受到切,将生欢乐与痛苦,与这雾茫茫早晨、这头顶上火光汇合到起。但也许不是这样。也许,音乐只是把开启人感情钥匙,不是音乐充满人心灵,而是它在这个可怕时刻把人内心打开来。
有时候,支儿歌能够使个老头子哭起来。但这不是老头子为儿歌哭,儿歌只是把钥匙,打开心灵在寻找东西。
人们还在广场上画着弧形,从集中营大门里出来部奶油色小汽车。名身穿皮领军大衣、戴眼镜党卫军军官从汽车里走出来,打个不耐烦手势,正在注视着他乐队指挥马上忙不迭地把手垂下来,乐队演奏下子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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