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台灯,把蓝色窗帘放下来。
凄厉、野兽般叫声从门外传来,并且忽然断,没有声音。
“好吧,克雷莫夫。”侦讯员说着,又在桌旁坐下来。他问克雷莫夫,是否明白,为什从来没有提升过他军衔。他听到是不太明确回答。
“所以嘛,克雷莫夫,您在前方直是名营级政委,可是您应该是位集团军甚至方面军军委委员呀。”
他盯着克雷莫夫,沉默会儿,也许,第次用个侦讯员目光看看,得意地说:
“好啦,大尉同志。”
他看看表,从抽屉里拿出档案夹,解开小带子,翻翻档案材料,很有兴致、很带劲儿地说:
“好吧,克雷莫夫,咱们继续进行。”
于是他们又进行下去。
侦讯员今天问是战争。他在这方面也知道很多很多:他知道克雷莫夫担负任务,知道些团和集团军番号,能说出和克雷莫夫起作战些人名字,知道克雷莫夫在政治部说过些话,知道他对将军写文理不通便条所提意见。
起侦讯员说,他别想等叶尼娅送东西……这是他不久前在囚室里和鲍戈列耶夫说。直到现在还有人在填充克雷莫夫标本呢。
下午,给他端来钵子汤。他手抖得厉害,只好弯下头去,就着钵子边儿喝汤,汤匙像敲鼓样碰得叮当响。
“你喝起来像头猪。”大尉阴沉地说。
后来又是件大事:克雷莫夫要上厕所。他走在走廊里时候,已经什也不想,可是,他站在便池前时候又想,想是:幸亏把扣子剪掉,要不然,手这样发抖,裤裆还解不开,也扣不上呢。
时间又是点点地过去。戴着大尉肩章国家胜利。他头脑里出现团浓浓灰雾。大概,猴子头脑里就有这样雾。不再有过去和未来,不再有系着小带子档案夹。只有个愿望:把靴子脱下来,挠挠痒,睡觉。
“托洛茨基亲口说过您文章‘十分精彩’。如果这个坏蛋夺取政权,您会升上很高位子,‘十分精彩’—是开玩笑吗!”
“这就是王牌,”克雷莫夫心想,“他把王牌打出来。”
克雷莫夫在前方所做工作、在德军炮火下做些报告、在撤退和艰难困苦日子里对士兵们鼓舞—所有这切下子全不存在。
他成胡说八道可怜虫,成两面派,瓦解同志们斗志,把不信任和失望情绪传染给他们。是德国侦察队帮他越过前线以便继续进行间谍和破坏活动,还有什可怀疑吗?
在重新开始审问头几分钟里,睡足觉侦讯员那股精神劲头儿也传给克雷莫夫。
“随您怎样,”他说,“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间谍!”
侦讯员朝窗外看看:天已经开始黑,他看不清桌上材料。
那个侦讯员又来。
“您睡好吗?”大尉向道。
“领导不是睡觉,是休息。”侦讯员故意用教导口吻说。他说是很久以前军队里句俏皮话。
“是,”大尉说,“不过部下眼皮有些肿。”
就像个工人来接班,总要看看自己车床,认真地和上班工人交换下意见,侦讯员就是这样看看克雷莫夫,看看办公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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