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
以前家是这样。在栋很旧老式楼房第五层。每层有四户人家,也许是第二家,也许是第三家。门很简陋,房间不大,玻璃窗最上方连着个通到厨房蓝色管道。走廊很狭窄,放张从墙上翻下来简易饭桌,几双碗筷。地上有拖鞋。朝里走是个小客厅,小到只能摆下个衣橱张书桌。书桌上堆着试卷,几本书,只茶杯,台收音机。卧室有两张床,靠墙张铺着肉粉色床单,是爸妈。靠窗张同样堆着书,是阿山。
不要以为你躲在前面同学后面就看不到你,老师说。广播操队伍为什这样排,矮个子为什排在最前面,就是为把你们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把手臂给抬起来,举高,贴在耳朵旁边。要说话等做完以后再说。今天下午两门测验,英语和化学,还没复习好中午想想是不是要吃饭。
天空很暗。校服是深蓝色。阿山看见七班英语老师站在他们班队伍末尾。袁老师,她想象自己在跟他说,是教数学张老师介绍来你这里。知道你学生很多,可是真很想来学。是五班。英语不太好,初中时候还可以,高中以后就不太好,尤其是高二。高时候进是A班,是,那时还算跟得上。也不知道怎就掉队。张老师说可能是放太多时间在数学上。知道价钱,百二十块小时。嗯,跟爸妈说过。不认识,哦,那坐地铁可不可以到,有点远,过来大概个半小时。
是虹桥路站。爸爸把自行车停在走道里,解锁,从五楼搬下来。站着等她坐上后座。车轮在转,钢丝根根像音乐和霓虹。经过小区出口,经过绿化,经过新房子和旧房子,把她放在地铁入口。她走进去,背着书包,背着牛津英语课本和画满漫画笔记,五种颜色笔,红黄蓝绿黑。地铁站里有各种广告,个脸上长痣女人,个肤色像荧光刺眼女人,个头上扎蝴蝶结女人。每星期节课,五星期五节,三月份补课费是千二百元。妈妈在把钱交给她时候问,晚上回来想吃什,红烧鸡翅还是油面筋塞肉。都可以,她把书蒙在眼睛上。才是中午,但星期六短得就像刚刚割下来草,只有早晨,只有夜晚。
袁老师家在那所最好大学边上。排最高级,goodbetterbest教师住宅区。每栋房子都长得样。只灰色怪兽挂着满身眼睛。橙黄灯在三楼窗口,房间里有烟,像道流脓流雾伤口。进到这个房间之前,她会先绕着住宅区走大圈,全是大块大块方石板路,与楼房之间用栏杆围着。边走边计算,必须用右脚踩进格子,脚四周不能触线。如果有步走多,下步就要轮空,跳下,到后个格子里继续。她几乎没有失败过,开始身体很重,后来就像被踢出去毽子样轻盈,四肢不过是羽毛。跳到空中时候时间变长,书包好像离开肩膀,在真空里停留十几秒再掉下来。现在是下午,周围有些人,她相信如果时间再晚点,树荫再密点,月亮悬在天上,风轻轻吹,马路上行人像流水样散光,那大自然就会展露它秘密。
她真会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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