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眼睛里刮下条虫来。”
“眼睛里怎有虫?”
“是啊,眼睛里怎有虫?他们也问,人人去看,人人眼睛里都有虫。然后他就说,哎呀不妙,你们这里有传染病,眼睛才长虫子,时间长就会长蛆,最后就是不治之症。山里人当然没见过这些,都吓坏,问他怎办。他说别着急,有解药,就从兜里掏出解药。”
“哈哈。”
“卖得贵啊,确切数字现在想不起来,但是你想想,那时是八十年代啊,出国前,工资才多少。就这把乡下人钱都骗,闻所未闻。”
他熟门熟路跑去厨房点菜。这次点鱼头汤,香菇菜心,焖牛肉,还有中午说过要再吃遍竹笋石蛙。
晚上天暗,大灯都打开。他看见放碗筷茶具桌子上,摆着只粗壮玻璃瓶。瓶里装着浅红液体,应该是酒,走近看,酒里有颗颗浑圆果子,毛茸茸,是杨梅。
“阿姨,这酒是你酿吗?”
老板娘走过来,说是。
“给来点。”
说,“觉得像只手掌逆过来抚摸小动物毛。你看,层层。”
“嗯,”小雅说,“也像个女人正在受孕。那是胸,那是头,肚子怎有点凸呢,已经有个。”
下午如此消磨。
老板娘在楼下喊他们吃晚饭时候,已经是傍晚。他在阳台上坐着不耐烦,回房间看电视。小雅直看着外面雨,如果不下雨,早就可以去山里转转。下整天,山已经被浸透,泥土由浅褐变成深褐,积水地方泛着亮光。云还是在,灰暗暗,茶叶泡过五六遍,在茶壶里变凉。
“下去吃饭吧。”
小雅想笑,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抬头看他,应该没在听,脸上已经有点迷蒙神色。
“再来杯。”
他来兴致,稳稳坐下,捏只小酒盅,翻向瓶口。阿姨把瓶子托起来,往酒盅里倒点,问小雅要不要,小雅摇摇头。她就把瓶子拿开,收起来。
“别收,会儿还要。”
“好,慢慢喝。”
有酒喝饭就吃得特别慢。他小口小口就着下酒菜,脸上微微笑,好像心底有愉悦事,又说不出具体是什。小雅盛碗米饭,挖出个山谷,把菜拨到山谷里,再挑点菜就点饭,哗啦哗啦吃。以前不知道他爱喝酒,上大学时候偶尔也陪他喝过几罐啤酒,但不多。细节都记不清楚,天天,无非就是起上课起下课,从开始到那个断裂截点之间,是平静而完好。
隔壁桌忽然笑起来。个圆脸男人,回忆十几年前旧事。小雅听着,声音忽高忽低,房间大,有时候听不清晰。但越说越玄,大家都安静下来,厨房炒菜声仿佛也变小,都想听听到底是怎回事。
他打个哈欠。手里还捏着遥控器,不舍得关。
“电视有什好看,来这里看电视。”
“也不想啊。”他抱住小雅腰。
小雅亲他,两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黏滞会儿,还是下楼去。
仍然是中午那桌客人,每次都到得比他们早,坐在同样座位,用同副泛红笑脸,继续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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