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克雷莫夫又遭到顿毒打,他觉得自己正在沉入温暖黑色乳浆里。那个佩戴着窄窄肩章人又点点头,擦擦注射器针头。侦査员说:“好吧,既然医生允许。”
他们面对面地坐着。克雷莫夫望着侦查员那张疲倦脸,不禁为自己和善感到吃惊,莫非他揪就是这人领带,想勒死他?此时克雷莫夫又产生同他亲近感觉。桌子已隔不住他们,两位不幸同志坐在起。
忽然间,克雷洛夫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枪毙后没死人,那是个秋天夜晚,那人穿着血迹斑斑衬衣,从草原上回到方面军特别处。
“这就是命运,”他心想,“也无处可去。时间太晚。”
后来他要求上厕所。接着,昨天那个大尉来,他拉开灯火管制窗帘,关掉电灯,点着支烟。
他们打得不重,没有抡胳膊,但对他损伤却相当重,犹如心平气和地说出下流话令人可怕样。
虽然他们次也没有打他牙齿,鲜血却从克雷莫夫嘴里流出来。这血不是来自鼻腔,不是来自颌骨,也不是来自咬破舌头,像在阿赫图巴那次……这是从胸腔深处肺部流出血。他已不记得此时他在什地方,发生什事……侦査员脸又出现在他上方,他用手指指着挂在桌子上方高尔基肖像问道:“伟大无产阶级作家马克西姆。髙尔基是怎说?”
接着他用教师开导学生口气答道:
“如果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后来克雷莫夫看见天花板上灯泡,看见个佩戴着狭窄肩章人。
这时克雷莫夫又看见白天亮光。光线很暗,看来这不是阳光,也不是天空光亮,而是这座内部监狱灰色砖墙反光。
四十四
牢房里床全都空着,同屋犯人也许被押到别处去,也许正在受审。
他躺在那里,遍体鳞伤,腰部疼痛难忍,似乎腰子被打掉,他失去自制,产生轻生念头。
在生命毁灭痛苦时刻,
“好吧,既然医生允许,”侦査员说,“那就不休息。”
克雷莫夫很快又在桌旁坐下,听侦查员有条有理劝导:“们就这样坐个星期、个月、年……们还是简单点儿吧:就算您点罪过也没有,但您也得照着对您说情况签字。您签字就不打您。明白吗?也许特别会议会给您定罪,但却不挨打,这是大事。您以为,看着您挨打心里高兴呀?们会让您睡觉,明白吗?”
时间悄悄地过去,谈话还在继续。看来再没有什东西能使克雷莫夫震惊,他陷入深深昏睡状态。
不过他还听得见侦查员此刻谈话,他吃惊地微微张开嘴,稍稍抬起头来。
“这些事年代久远,可能会忘记,”侦查员指着克雷莫夫档案袋说:“可是您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可耻地背叛祖国,这您总不会忘记吧。证人和材料俱在嘛!在被德国军队包围‘6/1’号孤楼里,您涣散军心,瓦解战士们政治斗志。您怂恿热爱祖国格列科夫叛变,企图说服他投向敌人边。您辜负领导机关信任,辜负党信任,他们是派您到这座楼里去做政治工作。可您进入这座孤楼之后,充当什角色?成敌人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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