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灶非要跑到中央商场来丢人现眼。注意下他鞋子,他穿是黑皮鞋,但还是马上联想到那天在西区环形路口看见只解放鞋。这很奇怪。
家乡小镇也在这个地球上,也在无聊地吱扭扭转动。另外它还像道掌纹刻在手心上。有时候摊开手掌,就看见那个呆头呆脑小镇。父亲他不知道他在地球上跟着地球在无聊地转动。他在家从前叫做来家染坊印布厂干活,每天昏昏沉沉地搅拌缸靛蓝水。他摊开手掌只有两件事,是揉捏母亲干瘪乳房,二是揍屁股。但自从逃离小镇,他第二件事就干不成。对于小镇生活记忆,淡如阵青烟,你挥挥手青烟便散尽。当在夜晚饥饿难忍时候,回忆起从前站在门槛上吃梅饼情景。梅饼多好吃,又酸又甜又清脆,那是对于家乡小镇唯牵挂。你在大城市里见不到梅饼,你跟他们描述半天他们也弄不懂梅饼是件什东西。
坐上三路环城车到呼家街下。那儿有位在大学里认识老客先生。他很有钱。搞不清楚他钱是怎来,老客说你可以经常到这儿来蹭饭,就经常在晚饭前赶到呼家街去。你作为个穷光蛋就得习惯蹭饭。老客每天下午六点钟到家。六点钟之前他不在家也不在那个叫科技信息中心单位里,你不知道他整天在干些什。问起时,老客说:“还能干什?捞钱!”说怎捞?老客说:“还能到水里捞?做生意!”又问做什生意?老客就火,“你吃你饭,别什都问。”觉得老客现在明显是财大气粗,想想那时候他站在排球场裁判台上作演讲竞选学生会主席还给他鼓红巴掌,那时候老客是多温和可信多受人爱戴啊!
有天老客在饭桌上盯半天,郑重其事地说:“你多好,看着你就想起青春时光。”说不出话,对老客这种老白菜梗子态度敢怒不敢言。但是老客眼圈渐渐红,这让莫名其妙。老客在他鞋帮子里掏来掏去,掏出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外国女人,眼睛像铜铃样大,鼻子像三角铁样巍然耸立。老客说:“她怎样?”说:“龇牙咧嘴,但挺威武。”老客说:“她是美国加州人。”说:“你们在搞情况吗?”老客眼光忽然变呆滞,他喉咙深处咕噜响下,说:“要到美国去。”
“要到美国去。”走过九座城市中到处听见这个声音。那些人,精明强干刁钻促狭老实本分呆若木鸡人都要到美国去。这让惊诧不已,因为背熟京广线陇海线津沪线,那些铁路无法通到美国去。想世界也许已经脱离地球在疯狂运转。而所谓城市调查在这种运转过程中显得渺小可笑。他们说你去美国不会比去拉萨艰难多少。问题是要花力气,你冬天去北海公园溜冰还要排队买票呢。在九座城市里侦察九个出国申请机构,九个机构门口排着九曲人阵,他们都裹紧大衣头巾挤在那里。在盘算什时候会排进去,会不会排进去。看见那种长阵就饥肠辘辘,想起在大学时节日加餐排队队伍也是那长,两种队伍有没有区别只有天知道。
与老客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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