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朝野渡口走去,路愤愤地想着。这样不通人性女人不值得他爱。他会离开她。她没有什文化知识,对戛蛮以外世界无所知,她不知道地球是圆,不知道火车是啥模样,不知道飞机和老鹰谁飞得高,他跟她在起没有什共同语言;她不理解他精神需求,就像他不理解她为什要用刀逼他回森林去样,他和她心灵是永远无法沟通。他要离开她,他想。她长得像只矮冬瓜,她会像所有古宗女人样,生下两个娃娃后,便老得满脸皱纹,脊背被沉重背篓压得微驼,嚼槟榔牙齿染得血红,被太阳晒成紫茄子似乳房也垂吊下来。她家那幢草顶竹楼里,火塘终日不息,令人回想起那亘古时代在山洞里穴居野人;墙上挂着长刀和竹弩,兽皮和鸟羽,令人想起血腥野蛮原始部落;房间里除两只椰壳饭甑几只藤篾板凳,空空如也;竹楼层底、圈养着头水牛和几头肥猪,那股刺鼻酸臭味,大团升腾,从布满缝隙地板钻透出来,熏得人连饭都咽不进去;夜里,铺上虱子和跳蚤咬得人难以入眠。他干吗那贱,要在戛蛮这样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呢?他要离开她。
回到野渡口,他撑起竹篙,将竹筏划回去。上岸,愤怒与委屈就立刻被恐惧所代替。乌云翻滚夜空,黑黢黢林莽,像梦魇中鬼怪朝他压来,他心里突然产生种被命运捉弄,被生活抛弃感觉。现在,要到哪里去,要干什去,他都不知道。他走投无路。现实世界那冷酷,那陌生,根本容不下他。他觉得自己成无家可归流浪汉。这种不祥感觉,在他年轻生命中,已经是第二次。
第次是在七十年代末,知青闹回城风,还在农村插队落户不消说,政策像忠于职守清洁工,把每个角落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无漏网,回到上海报户口优先,安排工作优先。那些在橡胶农场工作知青,也律办理病退手续,据说农场医院公章用根铁丝拴在窗口,你愿意生什病尽管自己填。“犟老头”和“憨癞疤”写信把这重大消息告诉他。他当然也想回上海,那是他亲爱故乡,有他温暖家。
他接信后立即下山赶到知青办,却被兜头浇盆冷水。知青办那位胖主任把红头文件翻给他看,凡已在当地正式参加工作知青,律不得回城。农场知青也是国家正式职工,为什他们能享受回城待遇呢?他不服气地问道。胖主任说,农场知青还没有离开农字嘛。是农村教师,同样顶着农字、顶着光荣农字嘛!他据理力争。胖主任不耐烦,没好气地说,这是国务院制定政策,你有意见,请找总理去提。他语塞,但心里着实觉得委屈。论工资收入,他并不比农场知青高,农场知青大部分在坝区,而他却在山区;农场知青集体生活,精神上还可以互相调剂,他却孑然人;农场文化生活、医疗卫生设施都不知要比他所在戛蛮寨优越多少倍呢。然而到头来,农场知青能回上海,他却回不。这太不公平。他讷讷地对胖主任说,们这批人为啥这样倒霉呢?胖主任讪笑着说,从原则上讲,扎根边疆还是光荣嘛。要扎根大家起扎根,为什他们可以不扎根,而偏要们来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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