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处境不佳。这棵栎树孤零零地长在山冈上,即使长臂猿也无法攀缘而逃。旷野呼叫,只能倒自己嗓子。他绑腿上还插着把匕首,靠这玩意儿能斗赢老豺?唯办法就是等待。他不下树,它就奈何不他。它等得不耐烦,也许会自己走掉。但愿如此。他解下绑腿,把自己拴稳在树丫上,以防半夜瞌睡来,迷迷瞪瞪失手摔下树去。
但他夜没合眼。
翌日早晨,豺还顽强地守在树下。它蜷缩在草丛中,闭着眼,但只要他在树上动弹,它就立刻睁眼竖耳地站立起来,鼻吻间褶皱还流露出睥睨、嘲弄神态。这时,他脆弱自尊心和羞耻感骤然爆发,心里涌起股强烈、野性冲动,全身筋骨嘎嘎作响。有什不起,不就是只孤豺吗,而且是只衰老豺,它凭什小觑他呢?他在心里咒骂道。他有柄匕首,不信就拼不过它。他抽出匕首,做好下树准备,朝树下瞄眼。老豺也正好抬脸盯着他瞧,兽眼里透出凶残、饥饿、贪婪、冰冷光。他极度骇然,勇气就像烈日下露水被蒸发掉。突然之间他产生种强烈预感,下树后他就会成为这畜生丰盛可口午餐,它会用利爪捅进他肛门,掏出血淋淋肠子;它会扒开他肋骨,叼出他还在跳动心。他是个弱者,拼不过它。他已经等昼夜,再多等会儿也没啥不起。它不会永远困守着他,他虔诚地祈祷着,它会因为饥饿、疲乏、失望而撤离。
他总是在命运转折关头退缩下来。他天生缺乏自信心。有次,他被社会上高考热所鼓舞,心痒痒也想去试试。中国已经进入文凭时代,没有文凭人从待遇上和心理上似乎都低人等。他在上海读小学时,理科差些,文科还是在班里名列前茅,为何不去碰碰运气呢?他借摞复习资料,啃两个月,但当考试通知发下来时,他却动摇。他要和那些比他小十几岁应届高中毕业生同桌考试,里头还有个他教出来学生,万学生考进,而教师落第,他今后还有什脸做人呢?高考就像跳龙门,他这条小鲤鱼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失败。于是,他借口有病放弃那次高考。
有次,他受摩尔根启发,想着手研究古宗人社会形态。摩尔根几十年生活在易洛魁人部落,研究人类社会起源,他尹长庚也有相同条件。他调查很多古宗老人,做几百张卡片,甚至写出篇题为《古宗人血缘婚姻》论文,寄给云南省民族研究所,结果却石沉大海。他很沮丧,心想,中央、省,还有各个大学,有关民族研究机构层层叠叠,教授学者人才济济,容得下他这样既无文凭学历,又没有名气年轻人插足其间吗?他论文定成为废纸篓里垃圾。他放弃这项研究。
他在戛蛮寨这多年,从来就不甘心这样平平庸庸地生活下去,他甚至想打破海拔千二百公尺禁区,在高山地区种植三叶橡胶,解决橡胶北移这科学难题;他甚至想学珍妮·古尔多,这位不起女科学家只身在非洲热带丛林研究黑猩猩达二十年,做出巨大成绩,他尹长庚也可以钻进戛蛮附近原始森林追踪观察长臂猿、金丝猴……但每次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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