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忆秦娥。开始叫易招弟。是出名后,才被剧作家秦八娃改成忆秦娥。
易招弟为进县剧团,她舅给改第次名字,叫易青娥。
很多年后,忆秦娥还记得,改变她命运时刻,是在个太阳特别,bao烈下午。她正在家对面山坡上放羊,头上戴个用柳条编帽圈子,柳叶都被太阳晒蔫干。她娘突然扯破喉咙地喊叫,让她麻利回来,说她舅回来。
她舅叫胡三元,在县剧团敲鼓。她娘老骂她舅,说是不成器东西,到剧团学瞎,作风有问题。她也不知道啥叫个作风问题,反正娘老叨叨。
她随娘赶场子,到几十里地外,看过几回县剧团戏,见她舅可神气。他把几个大小不样鼓,摆在戏台子侧。他整个身子,刚好露出来,能跟演员样,让观众看得清清楚楚。戏要开演前,他先端大缸子茶出来。那缸子足能装瓢水。他是不紧不慢地端着摇晃出来。他朝靠背椅子上坐,二郎腿跷,还给腿面子上垫块白白布。他噗噗地吹开水上浮沫,呷几口茶后,才从个长布套里,掏出对鼓槌来。说鼓槌,其实就像两根筷子:细细,长长。“筷子”头朝鼓皮上压,眼看“筷子”都要折断,可手松,又立即反弹得溜直。几个敲锣、打铙,看着“筷子”飞舞,还有她舅嘴角来回努动,下巴上下含翘,眼神左右点拨,就时急时缓、时轻时重地敲打起来。整个山沟,立马就热闹非凡。四处八下人,循着热闹,急急呼呼就凑到台前。招弟是后来才知道,这叫“打闹台”。其实就是给观众打招呼:戏要开始,都麻利来看!看人越多,她舅手上小鼓槌就抡得越欢实,敲得那个快呀,像是突然阵,bao雨,击打到房瓦上。那鼓槌,看似是在下下朝鼓皮上落,落着落着,就变成两个喇叭筒子,好像纹丝不动。可那鼓,却发出皮将爆裂迭声脆响。以至戏开始,还有好多人都只看她舅,而不操心场面上出来演员。好几次,她都听舅吹牛说,附近这七八个县,还找不下他这敲鼓好手艺。省城大剧院戏,舅说也看过几出,就敲鼓那几下,还没有值得他“朝眼窝里眨”。不管舅吹啥牛,反正娘见就是骂,说他辈子就知道在女人窝里鬼混。三十岁人,还娶不下个正经媳妇。骚气倒是惹得几个县人都能闻见。后来招弟去县剧团,才知道她舅有多糟糕,把人丢得,让她几次都想跑算。这是后话。
她从坡上回来,她舅已经在吃她娘擀鸡蛋臊子面。她爹在旁劝酒。舅说不喝,再喝把大事就误。
舅对娘说:“麻利把招弟收拾打扮下,赶晚上把娃领到公社住下,明天早好坐班车上县。看你们把女子养成啥,当牛使唤哩,才十岁个娃娃。这哪像个女儿家,简直就是个小花子,头蓬乱得跟鬼样。”
要是放在过去,娘肯定要唠叨她舅大半天。可今天,任舅怎说,娘连句话都没回,就赶紧张罗着要给她洗澡、梳头。她舅还补句说:“定要把头上虱子、虮子篦尽,要不然进城人笑话呢。”她娘说:“知道知道。”娘就死劲地在她头上梳着篦着,眼看把好些头发都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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