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已经放暑假吧。奈绪很快回复道:
那时很难受吧。
想,抛下年幼小驰和你而去,你妻子定也很难受吧。
但是,你真很不起。
不管是当父亲,还是当作家,都非常完美。
个性,清晰明朗又时而以新鲜独特讽刺或玩笑谈论人间世事说话方式,以及对耕平不在行社会政治问题纵横自若,在耕平看来,都是那魅惑迷人。
离开老家个人来到东京闯荡,单说汽车维护都花费不小吧,但她总能把她意大利制造手动档小座驾打理得井井有条。耕平曾跟她说开自动档会更轻松,可她却认为那没有自己拨档来得真实。
在箱根、日光山路上兜风时,她总能熟练地把握倾斜度,配合引擎转数,调换到最佳档位嗖嗖地飞驰。此时,耕平眼前浮现出妻子立起驾驶座靠椅,似是把方向盘紧抱在胸口般飞快地驶过转弯处身影。
(她曾是那地喜欢开车……)
而那个妻子,却突然在交通事故中死。火红小车只剩下原来半个大小,像是被只巨手捏瘪般。久荣脸上虽然看不到明显伤痕,但右半身却像是被车轮轧过,已不成人形。从那以后,青田家就再也没有买车,除所谓滞销作家经济问题外,其实也另有隐情。
真羡慕这样竭尽全力生活人。
完美是什,耕平想。切不过只是外人评价而已。真正重要,是那些被小说或电影删节生活细节。犹犹豫豫、迷迷茫茫中顶住生活中压力,期待着明天崭新开始。作家工作成果都凝结在书本上,极容易
久荣出事是在个极平常深夜,下班回家路上。进行事故调查警察曾询问,她是不是在收完稿开车回家路上打瞌睡。耕平也看事故现场拍下道路黑白照片,在撞上水泥侧壁之前,路面上确实没有刹车痕迹,车子直接以约八十码速度冲上渐趋逼仄侧壁转弯处,几乎没有获救生还希望。
那时小驰才六岁,刚上小学年级。他似乎还不懂母亲死是怎回事,几乎没怎哭闹。周没去学校上课,他每天都无数次地拿着线香反反复复地问耕平,不去学校上课不会被老师骂吗?
没事,现在不去上课没关系。耕平如此回答着,可他内心里所承受打击,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人们常把失去生命中重要人用“沉重”来形容,而耕平恰恰相反,极深刻打击反倒却极“轻微”。半灵魂、半内脏、半血液和肌肉突然缺失,似乎自己体重也减半般轻飘飘得很“轻微”。众多亲戚朋友安慰吊唁之词,全被身上挖开那个巨大白色洞穴吸进去,不留半点悲伤。虽说永远都不想再经历次这样苦痛,但这也让身为作家耕平学会点,描写痛失至亲悲伤时,绝不会写得庄严厚重,而是轻淡如残留着微热白色灰烬般。因为祭坛上骨灰坛里骨灰,干燥,且轻微。
耕平站在阳台上,若有所思地俯瞰着神乐坂宽阔街道。记得久荣还在时候,两个人常在小驰睡后拿听啤酒,就像现在这样凭栏迎风。有时他莫名地就觉得久荣其实直在身边,什事故、葬礼或是死亡,都如让这条街上摇荡不定烈日般,尽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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