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如此,死别亦视同仁。
几年前,个老客人周末在这儿喝完回去,直到周三因为太多天没去上班,才被发现人已经死好几天,身体都腐黑。周董是那人外号,个南部上来台北有点木讷老实人,做进口瓷砖生意,因这几年房屋建案大增而小有些家产。其他客人多年来与他在店里也都仅止于敬酒寒暄,没有更深认识。
听到这样消息,老客人里有人摇头感慨两声,有人对老七指责几句:怎让他喝那醉?
老七面无不悦地反驳:周董又不是没酒量人,每次都喝成那样你们大家又不是没见过?其实不用他们说,老七心里肯定比其他店里认识周董人更难受。不是错在他没留心,反而是多年前那人初次上门时,老七多留心,学到教训。
个声音陪伴也好。嘴里跟着林慧萍哼歌,很快便把杯子洗好。
本以为专心在打扫上,刚睡醒时那阵难言慌失之感就会消失。结果他心头还是悠悠地荡挂着只空水桶似,不知道那里头到底装什。
方才那盹还真睡死,乱糟糟梦连做好几个。他不是个爱乱做梦人,每天几乎都是累到倒头便睡。不过短短半点钟光景,他到底梦些什?
梦里发生事醒来就记不真切,只剩那个感觉在,知道汤哥出现在梦中,场景就是这地方。梦里好像还有别人,是同个人还是不同人,老七越想去记得,越分不出那画面是从前记忆中个印象,还是刚刚梦里发生片段。
汤哥去世快年,下礼拜就是他忌日。他癌症没扩散前,最后那些年总是会常出现在店里帮忙,所以那画面确真实得就像过去时光中某晚。但是老七又说不上来,明明只是个熟悉场景,为什醒来时会感觉如此虚瘫,仿佛出什事害他心悸不已?
人前Andy能屈能伸,人精嘴贱,跟谁都能哈啦,但是老七低调极,生活里除这店之外实在乏善可陈。尤其汤哥过世之后,老七世界变得更小。甚至他把周日店休也干脆取消,因为出这店他就不知该怎过日子,顶多每周上三次健身房,回到家打开电视,都只是瞪着它发呆,啥也没看进去。
客人永远只是客人,不是朋友。
与客人间交集部分只有夜晚老歌与酒,出店门以后事,如果客人不主动提起,老七从不多嘴。就算他们爱说,也不表示说都是实话。朋友是自己选,客人可不是,任何好恶与是非都不关己。既然是美而乐之地,这里发生过切都不能留下隔夜渣滓。每晚店门开,都是块被抹干净画板,重新等待着被恣意喷洒。甚至客人之间也未必真见知交,称兄道弟都只为时酒色;随时可散。这种来来去去,老七看二十几年,圈子就这大,同志情爱就这回事,有道是,山水有相逢,不怕你绕圈不又乖乖兜回来美乐地。连分手后恋人,双双又回他这里开始各自钓人,也都是平常。
能怪他吗?每晚在他眼前上演贪嗔痴怨,有劈腿偷情,有谈判割腕,有抢菜翻脸,更少不是酒后失态或哭或闹,除非他不想再做生意,否则同样这些客人再度上门,他依然得当作什事都不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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