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两条街之后，妈妈把车停在银行前面。她再次检查妆容，交代
句“待在车上等”，然后下车。
蕾妮靠过去锁上车门。她看着妈妈走向大门。妈妈不只是走路而已，她
步伐摇曳生姿，她臀部轻轻左右摆动。她很美，她自己也知道。这也是妈妈和爸爸吵架原因——男人看妈妈眼神。他讨厌妈妈卖弄美色，但蕾妮知道妈妈喜欢引人注目（不过她很小心，从来不承认）。
十五分钟后，妈妈走出银行
蕾妮差点儿认不得她。她将金发梳齐、喷胶，束成个小发髻；穿着合身牛油果绿聚酯纤维洋装，纽扣扣到领口，系上腰带，从喉咙到指尖、膝盖都包得紧紧，还穿丝袜。鞋子也是老人鞋。“老天爷。”
“好啦，好啦。”妈妈点起支烟，“
活像家长会烘焙义卖筹备委员。”她搽蓝色眼影霜有小亮片。她粘假睫毛时手不太稳，眼线也比平常粗。“你只有那双鞋吗？”
蕾妮低头看看形状像锅铲地球鞋，鞋尖设计让她脚趾比脚跟高点儿。因为乔安娜·博克维兹有双，班上同学全都羡慕得要命，所以她求又求，好不容易才得到。“还有双运动鞋，可是昨天鞋带断掉。”
“好吧。算。走吧。”
蕾妮乖乖跟着妈妈走出家门。她们坐上那辆钣金凹陷、底漆裸露野马车，红色椅垫破损，后车厢关不上，只能用亮黄色弹力绳绑住。
蓝色洋装？”
“嗯。”
“去换上。”
“为什
？”
“去就是。快去换。们要出门办事。们很快就要出发……无论们想不想。”
妈妈翻下遮阳板，对镜端详妆容（蕾妮相信，在妈妈照完镜子、点上香烟之前，钥匙无法转动）。她补口红，抿抿嘴唇，用袖子小小三角尖端抹去不完美地方。满意之后，她将遮阳板翻回去，然后发动引擎。收音机打开，黑色小音箱大声播放《绿洲午夜》。
“你知道吗？在阿拉斯加有百种死法。”蕾妮问，“跌落山崖、踩破太薄冰层、冻死、饿死，甚至被吃掉。”
“你爸爸不该给你那本书。”妈妈将盘磁带塞进音响，卡洛尔·金歌声取代广播。“感觉地球在转动……”
妈妈跟着唱，蕾妮也加入。在那美好几分钟，她们做着非常平凡事，开车沿着五号州际公路前往西雅图市中心，每次前面有车挡路，妈妈就变换车道，握方向盘手上夹着支烟，每次转弯，烟灰就飘落。
她们经过加油站，长排车辆在等候，张告示牌上写着：汽油售罄。
尽管蕾妮感到烦躁又困惑，但还是听妈妈话。她总是乖乖听话。这样比较轻松。她回房间翻衣橱，终于找到那件洋装。
蕾妮，你穿起来美得像幅画。
根本没有这回事。她很清楚自己样子：又高又瘦、胸前扁平十三岁女生，穿着件过时洋装，露出竹竿似大腿，膝盖看起来像门把手。她应该是即将成为成熟女性青春期少女，但显然她离发育还很远。她很确定，同年级女生里，只有她月经还没来，乳房也还没隆起。
她回到厨房，妈妈不在，只留下烧焦咖啡与香烟气味，她瘫坐在张椅子上，翻开《野性呼唤》。
至少过个小时，妈妈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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