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面。老人吃罢,起身从袖笼掏出个卷轴,说,既吃你面,也不能白吃,聊作啖食之赀。
家睦展开看,是幅工笔花鸟,画风谨致,再看落款,是“吴清舫”三个字,心下大惊。原来这老者便是这襄城盛传清隐画家。此番出现,实在出人意表。
家睦连忙拱手,说
有十年。那时候,也是卢家睦来到襄城第五个年头。在老家居丧三年,才接手父亲手创立“德生长”。起初是十分艰辛。因他并不是个做生意人。早年在老家开间私学,既无心仕途,授教孔孟为生计,给养家小之余,成无可无不可乐趣。他也就自比南阳诸葛,躬耕习读。外面是大世界纷扰,心中却自有番小天地谦薄自守。往来也都是些相像人,没什野心,青梅煮酒流年去,菊黄蟹肥正当时。那个在外创业父亲,于他更是遥远。久,竞也没什牵念。直到父亲去世有时,他才第次走入襄城。这爿家业,让他意外之余,更添几分戚然。郁掌柜将枚商印交予他手中时,竟有些诚惶诚恐。
此后日子,似乎比他想象顺利。来卢老太爷,兢兢业业,日积月累,客源与货源已十分充分。切似乎是水到渠成。再来,便是家睦自己温厚性格,与商界朋友相处,待见有余。加之同乡会拨舵引领,渐渐水乳交融。两年多,铁货生意顺风顺水,竞比老太爷在世时候,更进步。家睦是有远见人,看得见这城里外来人土木兴筑,愈发繁盛。便想在道平路又开间分店,叫“宏茂昌”。
民国十年,逢上豫鲁大旱,是百年不遇“贱年”,山东各地,便有大批灾民东进南下。又因投靠乡党,流人襄城尤多。同乡会将他们分别安置在下洪、齐燕会馆两处。鲁籍富庶商贾,便有心设棚赈灾。硬食多是花生饼、豆饼施以稀饭。寻常人家上不得桌面东西,于难民是救命之物。“德生长”粥棚前人山人海,却不同,发放主食是道“炉面”,让同乡大为罕异。
原来这“炉面”,是鲁地乡食,做法却甚为讲究。五花肉裁切成丁,红烧至八分烂,以豇豆、芸豆与生豆芽烧熟拌匀。将水面蒸熟,与炉料拌在起,放铁锅里在炉上转烤,直到肉汁渗入至面条尽数吸收。如此出炉,味美令人食之不禁。粥棚以“炉面”发送,本为善举,在旁人看来却是有奢侈之嫌。家睦并不在意,见难民食乡味至涕零,甚感安慰。
这日施粥,却见位老者,施施然在桌前坐下,要碗炉面。他操是本地口音,显见不是难民。伙计便皱眉头,厉声道,没听说,打秋风打到粥棚来。这面再好吃,是你这种人吃?
家睦听见,眼光也跟过来。老者并不恼,拈下胡须,微笑说,既是善举,岂有时地之规。腹中饥辘,也是难,怎就不是难民?
伙计就有些恼,说,们“德生长”,不招待无理闲人,你请吧。
老者坐定,阖上眼睛。
家睦就走过来,作揖,说,老人家,们这炉面,确为流离乡民所备。原不是什好东西,因是鲁产,倒可解离乡背井之苦。您若不嫌粗鄙,卢某即奉上与您品尝。
老者并不客气,说,那就来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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